庚午年,我出生在穷奇城。父亲是穷奇城的一员将领,母亲是个大家闺秀。我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父亲年过半百又得了我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极为高兴,还特意设宴款待了宾朋。
父亲曾经有过修道经历,所以有许多修士朋友。这也是小时候我能接触的最多人。他们踩着飞剑,挥手间能幻化出各种神奇的事物,呼风唤雨、宛如天人。只是父亲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看这些人在凡夫俗子看来是仙人一般的存在,只是真正的大能我们未曾得见而已。于是小时候的我就无时不刻想要见到父亲口中的大能。七岁那年,有位老道士到家里做客,父亲极为恭敬,还引着我们兄弟三人给老道磕头,想必这老头儿自然不是一般的修士,极有可能是父亲口中提到的大能。
老道士含笑看着我们,最终临走前选择了带我去了白云观。我听不懂父亲和老道士说的关于资质慧根之类的话,我只是记得母亲的眼泪和漫长的路程。老道士不像那些年轻的修士一样御剑飞行,只是靠着双脚行走。风急雨骤也不会用仙法变幻出避雨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出言询问,只是一路跟着走。一千多里路走了一个多月。临上山老道问了我一句话,累吗?我说累,他说累就对了。你将要选择的一条人生之路比这还要累千倍万倍,现在你要回去我立马就能送你到家,你要跟我走就上山。我想我娘,可是我就是觉得这一路走来老道的背影有一种魔力,不断的呼唤着我,叫我跟上来。那时只觉得这个老道身上有什么魔力,吸引着我跟紧他,说服我相信他。看着他不算伟岸的背影我只是不断告诫自己,跟上去,只要跟上去我就能知道答案。于是我说我要上山。
山上的岁月其实并不艰苦。每天都是枯燥的修炼,白云观里像我这样的孩子有好几百,每天都是生气勃勃的。老道士督导着我,还打击我,说我要是不努力就会成为这些孩子中的吊车尾,名门之后倘若都是这般熊样我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童年的记忆里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送我回家。我是想家,但是不想输人一口气。除了睡觉梦见娘亲之外我都是在修炼。可是我还是比不过那些孩子。他们力气大,能忍耐,不叫苦,说我太娇气,没人愿意和我玩。有个黑黑瘦瘦的小家伙倒是愿意跟我玩,因为只有我是和老道士学习的,我可以从老道士那里要到很多好玩的小玩意。
他叫殷久,观里的孩子们都叫他九儿。他也比我厉害,山上有各种野味,我们去偷腥的时候都是九儿顶在最前面。又一次一头野猪发狂,獠牙在九儿腿上哗啦开那么长一条血口子,他只是笑笑,咧着嘴包扎好就有跑去替我抢肉去了。所以我也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分给他。师父说九儿这孩子从小命苦,但是将来必然是枭雄,让我不要太过依赖他,还说信任也是有限度的之类的话,但是我就是愿意相信他。
十四岁那年,我成功突破了气海,成为了观里第一个突破气海期的小辈,这也让白云观在当时名声远扬。人们都说我将来必然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我也开始沾沾自喜。师父见我这样就带着我出去历练,顺便也带上了九儿。我们直接去了狮子山,听说那里有灵兽,出发的时候我和九儿还打算顺回来几只自己养的。只是到了山上我们却吃了瘪。
狮子山后山有好多灵兽,兽圆的小道士看我们小也没将我们放在心上,只是嘱托我们小心一点。我和九儿看好了几个小崽子就仗着功法去偷。有一只小兽毛色艳亮,颈脖处还带一圈蓝,我就说喜欢这只,九儿看上一只黑豹,而且没费多大功夫就逮到了。只是蓝兽小小的一点却能跑能跳还会尖鸣,引来了一个同样岁数的小丫头。这小丫头刚出手就撂倒了我。不服气的我于是使出浑身解数与她缠斗,即使和九儿两个都没能打过她,还被小丫头奚落了一番,她说这是嘲风,是她自己的,叫我去好好练功,等我打赢她了就给我。她才十三岁,在狮子宗我们都绝口不提惨败的事情,见到长辈她还会叫我大哥哥。
从那天以后我就天天嚷着要回山修炼,师父也没问为什么,只是我再也不会自满了。每次看到九儿和小黑豹我就会燃起一股斗志,就想着要变得再强一点去取回属于我的灵兽。
山中无岁月,二十二岁我突破小天位,成为了当时名动一方的修士,师父也很高兴,常常扶着胡须看我练功,嘴里念叨着孺子可教之类的话。当我出师下山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山上数日世间千年这句话。母亲没能等住我,下山前一个月就与世长辞了,父亲也是垂垂老矣,但是他没有将我留下,临行前只是告诉我,能力再大也要我只做对的事。
修炼会让人疏远世俗,当年的我每一次进步都是为了早日回家,而今回家的我只想着出去闯荡一番,看不出亲人眼里的无限留恋。我还是走了。去找一个人,兑现一份承诺。
再见她的时候她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我和九儿在断崖下看着她出神,九儿还说这真是坠落凡间的仙子。我说我来兑现赌约,她说好,于是她就出手了。我还是没能打过她。不是因为她太强了,是她太悲伤了,出招的时候心都是乱的,怎么可能赢得了我。她师父仙逝了,那个曾经最爱她的人不在了,她因为难过才要跟我比试的,起初还有章法,到后来就成了发泄,我站在她对面任由粉拳砸在胸膛上也没还手,直到她累的动不了。
之后我们成了朋友。嘲风也没能赢回来,我笑着说要你给我补偿,她给我一柄剑,说这叫椎枢。这是和轩辕媲美的名剑,它只配名动四方的英雄。九儿笑着,我也笑着。
符族带来的动乱很快波及到我们。战斗中我们在成长也在蜕变。九儿也越来越强,突入敌阵只把后背交给我们。看着这些身上纹着符印的人倒下,流淌着同样的鲜血,我不知道这样的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我不能停下,我不能让我身边的这两个亲人因为我而倒下。
惨胜。
然后是长大。
她成了玉虚子,狮子宗的继任宗主。一身不能再嫁。
九儿也离开了我。
我去了一趟九重天,给她带回来一枚玉簪。只是那天九儿拦住我,告诉我一个秘密,是他害了玉虚。但是他不后悔。他的身上现出一道道符印,突然强大到我没有还手的余地。于是我被锁在了狮子山断崖下,九儿说这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我随随便便离开她。
我不知道我活了多久,但是我知道很快就能见到她了。我将我会的全部教给了叶青,我只希望自己能尽快见到玉虚,继续和她闯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