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霍伊水叫唤，黄衫女子回过头，淡扫蛾眉，单眼皮，鹅蛋脸，勾一张脱俗容颜。
她的面色微微变幻，片刻笑了起来:“原来是伊水妹妹，怎么有功夫来找姊姊了？还有这位是……”
“姓万。”万易冷淡答道，心里留意。
“这就是宋家宋漪涟姊姊，”拉着宋漪涟的手，霍伊水嬉笑颜开，“宋姊姊你莫要在意，他就这个性格，当初也把我气的要死，习惯就好了。”
万易修眉又是一挑，宋漪涟见了吃吃笑笑：“万公子照顾伊水妹妹恐怕也是不容易吧。”
万易不理会霍伊水张牙舞爪发出无声威胁，很不客气道：“没错。”
霍伊水朝万易吐吐舌头，手掌侧过凭空狠狠一划，万易视而不见。宋漪涟笑得更欢，原本清淡脱俗的脸竟是多了一线妩媚。
接下来霍伊水索性唤人把桌子搬到宋漪涟边上。两个女子叽叽喳喳，不停不休，忽向万易这边望上一眼，宋漪涟调侃几句，霍伊水脸色一红，去哈宋漪涟，二女笑闹做一团。
万易未理二女指点，静静望向窗外，河水于月色下微波荡漾，波光粼粼。他乍划过不安，继而愈演愈烈，几乎凝化实质，似欲灼乱心神。
“霍家凡俗产业也有修行者？”万易忽而问道。
霍伊水微怔，片刻答道：“是呀。多是天资不高，神通不成之辈，唯独气血稍胜常人，勉强算是踏入修行。你问这个作何？”
“无它。”万易轻声言语，语调微冷。
霍伊水面露狐疑，只是一壶美酒醇酿，几碟精致小菜上来，顿时拍手欢呼一声，眼睛眯得月牙一般，适才疑惑忘得九霄云外。
她一个劲与宋漪涟夹菜，不怀好意劝着万易饮酒，可惜万易没心情胡闹，气得她腮帮子一鼓一鼓，倒也几分可爱，赏心悦目。
其实凭借他们境界，半月不食也是无妨。只是修行并非泯灭情欲，相反岁月漫漫，更需发泄乏闷。入世亦是修行，若不入世看红尘，何以出世笑逍遥？
宋漪涟放下碗具，忽而抿嘴一笑：“万公子可知，这瀇缘城原本不叫瀇缘，而是名为忘缘。”
“昔有传闻，曾有仙女降世，授予凡人仙术，后来仙庭强令天女回归，仙女流泪忘记此缘，”宋漪涟自顾自讲到，“那名凡人命名此城，以为纪念，后有官人以为‘忘’字太哀，便以同音‘瀇’替代，期以烟波浩瀚之意镇压城运。”
万易略微皱眉，不知此女何意。
反是霍伊水笑道：“所谓仙女，多半是名女修。宋姊姊，你若是到街上施个神通，说不定也得留个仙女传说，流传后世。”
“便是仙女尚且当为仙庭着想，斩情忘缘，只怕我们都得是忘缘人。”宋漪涟笑道，自顾言语，举杯饮尽酒，双颊飞淡红。
“宋姊姊，”霍伊水埋怨，“你喝醉了。”
宋漪涟笑笑，逼出酒劲，谈笑如常。唯万易感知里，其目一闪坚决冷漠。
后有延醉楼掌柜上前，却如霍伊水所说，此人神通不显，修为浅薄，好在终是霍家之人。
万易神情若水，身后目光如刀。
“伊水妹妹，今晚差不多了，”宋漪涟起身告辞，“我修为低微，还须防着岭阁。”
未等霍伊水出言，万易先已冷淡道：“不送。”
“宋姊姊，莫听他胡说。他这个人就是不讲道理，”霍伊水狠狠一瞪万易，连忙拉住宋漪涟，“他不送，我送你回去。”
宋漪涟道：“算了，还是不麻烦妹妹。便是出事，念些香火情分，想也问题不大。”
“宋姊姊，你可这么漂亮，若是落到岭阁那个油嘴滑舌，心术不正的小子……嘻嘻。”宋漪涟伸指去戳霍伊水额头，霍伊水被迫打断，嬉笑躲开。
万易神情冷淡，暗自散开感知，却被锋锐目光死锁，以至四方退离无门。
“那多谢妹妹，还有万公子。”宋漪涟嘤嘤称谢，玉唇轻启，有种妩媚。
南门之外，漆黑一片，唯有点点灯火折射，淡淡星光洒落。宋漪取出灯笼一盏，点燃笼里烛火，顿时视线所及，犹如白昼。
默默无言行走，千百念头旋转。漫天繁星，亦如梦幻。
直至霍伊水忽然惊叫：“我们走错路了，那边不是鬼窟吗？我们竟然走到这里了！”
万易轻叹一声，目光幽深：“我们没走错。”
“果然没瞒过万公子，”宋漪涟不再隐瞒，两道身影自后而出，“漪涟拜见家主，二位长老。”
宋漪涟行礼退开，同时一人被扔到地上。沙砾石子摩擦，划出道道血痕，那人正是酒楼掌柜。
“宋姊姊，你这是为什么？”霍伊水不可置信。声音微颤，拳头握紧。
“伊水妹妹，可记‘忘缘’故事，”宋漪涟叹，目有阴冷，“我们尽是忘缘人，家族利益胜过情感，你们霍家得了鬼窟那物，姊妹之情自然维持不下。”
“什么？”霍伊水瞪大眼睛，接连摇头，“你们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如果得好东西的是我们宋家，漪涟可也不会知道，”宋家一人冷笑，相貌颇阴沉。
“原来……原来是常叔呀，”霍伊水强笑，顶住畏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可都大有身份，难道欺负我们这些后辈……”
宋常大皱眉头，内心有些犹豫。
“够了。”朝着声音望去，是名中年男子，气质刚腹霸道，言行风雷强势。
他踢醒地上昏厥掌柜：“起来！你不是喜欢报信？滚回去告诉姓霍的，想要他女儿和这个小子性命，用他拿的东西来换！”
掌柜战战兢兢，连滚带爬站起，瑟瑟缩缩不言。
“你认定是霍众所得？”毫无预兆，万易问道。
男子冷哼一声，强横压迫横扫。然而万易目光幽暗如渊，难见深浅；冷淡冰寒，冻彻魂魄。
“好，告诉你何妨，”男子一拂衣袍，“当时三家进去，宋家定然没有，信不信由你。至于岭阁那边，我们自有途径。”
自万易蓦然开口，霍伊水花容失色，摆头连连。但万易不为所动，我行我素。
“也许鬼窟根本就是空的。”万易漠然指出。
“空的？”男子精芒一晃，气势一盛，随即恢复平静，悠悠冷笑，“那就自求多福吧。在我得到那物以前，你们便入鬼窟呆着。”
“所以告诉姓霍的，莫要玩拖延战术，我等起，他等不起！他知道我的性子。”掌柜六神无主，心胆俱裂，又被男子一脚踹出，摸爬翻滚跑回城内。
“该你们了。是要我送你们还是自己听话？”男子语调不容抗拒，负手冷冷凝目。
霍伊水眼里泪水湿润，混着屈辱怒火，据理力争，张口欲言。万易掌锋侧斩霍伊水后颈，她眼前发黑，昏厥过去。
男子微微扬头，上位指点：“你算不错，认清得形式，可惜多半得作鬼物血食。莫要期望有人救你，不许赢过霍家，埋上入口足矣。”
不再理会二人，男子极目远眺：“这次是算彻底与霍众撕破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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