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内围,少年突然的驻足停步,眸中有什么阴影暗沉掠过,幽蓝凌锐的一晃而过。
他转首看去,黑色的小家伙叼携着灰团,急切焦躁,又只能安安静静待着。
少年眉宇微动,想起了什么般,冷颜微变。
理智来说,带上熟悉环境的黑貂能免去不少麻烦和潜在的危险,他并非没有能力带上,也不至于保护不了一个体质天赋比他强的妖兽。
但那天以后,他几乎是强迫般形成了不牵扯无辜的底线。
不,与其说是底线,不如说是致命的弱点。
不能做到无所不用其极,是无法在杀人不见血的明争暗斗中活下来的。
他却做不到,一旦触及,曾经的恐惧悔恨便如附脊髓般阴魂不散。
这便是凤族血脉的狠绝与无情,千百年的沉淀演变,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数不胜数。
没有什么比亲手给对方种下心魔,让他活着承受内心折磨,看着他自甘堕落垂死挣扎更为玩味有趣的方法了,不是么?
他没资格归位于受害者,过不了那道坎是他的儒弱,在凤族的深水中,没有谁比谁的手更干净。
成王败寇,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或许那谣传他血脉不纯的断言没有说错,凤族融入骨子里的冷血孤傲,他只得一二。
祖籍记载的风云人物,哪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翻云覆雨玩弄棋子的存在?
所谓的强者为尊,不过是谁比谁心狠手辣,谁比谁计谋无双罢了。
在没有实力碾压的时候,心不够狠是绝对的要害。
——不够…狠么?
咔——!
瓷瓶在手中破碎,刺鼻辛辣的液体当头撒下,沿着乌发滑落,在苍白肌肤上映出碧绿诡痕,呛人的熟悉气味掩去了自身存在,却唤起了并不久远的往事。
直到如今,依稀还能闻到九年前混合着的血腥冷雨,狂风暴雨雷光闪耀下的眼睛,已经是不属于人类的病态癫狂。
如果心狠会得到那人般人鬼不明的下场,他宁愿就此步履维艰。失了心的人,再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没有爱人的权利,更没有被人爱的机会。
明明没有选择的余地,还在期望着对他来说奢侈的不该有的人类感情,他果然还是自私而儒弱的。
唇边牵起不含意味的平线,凤眸缓慢垂敛。少年身上的气息在一呼一吸间无声无息的改变,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悠长,和着穿过的风吹草动而波动,竟是将自己融入了其中的环境。
禁闭的双眸猛然睁开,死气缭绕,灰暗无光,失了魂魄的阴惨。
不是黑暗压抑的幽噬,不是寒霜冷冰的冻骨,也不是血光逼人的殷腥,而是没有生机的漠灰死寂。
“真是讨厌的样子啊…”
即使看不见此刻的自己,凤夜渊也能想象得出是何等景象,无数次在恐惧眼瞳中倒映的诡颜,他早已厌恶到麻木。
这让他想到了那个彻底吞噬了神智的疯子,比较起来,他现在可以称之为行尸走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自欺欺人。
狼嚎长吟的交替间,甜腻的诱惑的低迷音线在耳边呢喃。
——您会用到的,一定会用的,我很期待有朝一日能遇见成为同类的您呢,夜渊阁下。
——那时候我该叫您什么呢?尊贵的弑魂大人?还是那些低等人类口中的…
刺痛将后尾的话截断,少年发出一声说不上不屑还是自嘲的嗤鼻音,并不查看或处理的转身离去。
原地高木的树干上,血红沿着纹路而下,却在半途迅速凝结成暗殷,反于常理的迅速。
清冷暗光下,隐约窥见死气般的灰霾萦绕附着,悄无声息的蔓延侵蚀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