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灼热的骄阳逐渐下沉,普照大地的光亮被黑暗撕扯蚕食。妖林深处昏暗下来阴凉使缜密得落叶铺就的地毯上,格格不入的高耸物体越发的诡异。
沐浴在最后余温中的人清瘦挺直,逆光阴影下的神色表情看不分明,只能隐约瞥见抿起的唇角下拉的紧绷弧度。
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疑题,不自觉透露出些许谨慎认真。却没有不耐焦躁,即便是问题急待解决。
——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突然,毫无征兆的凉意蔓延,沿着脊梁径直窜上。思虑的人猛地身颤,打了个激灵。
“啊——”
完整的喷嚏还没打完,他破天荒反应迅速,敏捷的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本就大而透亮的清冷凤眸睁大几分,里面的黑色瞳仁紧张的微缩。倒映着的堆砌物在颤巍巍的随之前呼出的气流惯性的左右摇晃,零零碎碎掉落,愈演愈烈的趋势。
“啪嗒…哗啦——!”
终于,枯木枝桠构成的交叠堆砌物在颤颤巍巍中轰然倒塌,扬起尘埃无数,树枝阔叶纷纷散落滚滑下来。勾勒出小腿优美弧度的笔挺长靴边,残骸遍地,惨状凄凉。
这个出世不到半天、姑且称之为树屋的建筑物体正式寿终正寝。而他的创造者怔愣片刻,苍白的手缓缓抬起,无力覆盖上令人为之侧目失神的凤眸。
当再次拿下手时,那异于常人精致无双的漂亮凤眸先是走神,之后是无奈,然后完全被颓然侵染。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实。素来披着冷漠寡情无欲无求外皮且暗中坑人坑的顺风顺水的他,似乎是遭遇到了第一次挫败,并且败在不放在心的动手能力上。
当然,此时黯然销魂的人完全想不到,这个让他功亏一篑的喷嚏,源于两个秘密交易者肆无忌惮的探讨当事人。
是的,被毁了“杰作”的制作者正是凤家少主凤夜渊。
少年也只是迟缓一时,重新清空磨平脚下的地面。他俯身拾起断枝,一笔一划从容不迫,类似构造图的画像逐渐显露。
动手不行,那就设计更合理的布局,用理论的强项弥补。
弱点不一定要锻炼而加强,也不一定会因锻炼而加强,人不可能任何事都能做到完美。那么,何不用自身的强项来支撑弱势?并不是涉略广泛才可以取得胜利,有的时候,一个领域的超越就足够了。
——就足够取得翻盘逆转的机会了。
最后一笔连上,构造图完全呈现。少年后退几步,审视一遍,拿着手中断枝准备开工。
然而——
然而脚下细微的沙沙音,隐约的震动——
凤夜渊不知不觉蹙眉,不详的预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
只见平滑到只有稍许粗糙的构造图的板面上视线可见的隆起了突兀的土包!
在少年凤目睽睽、虎视眈眈中,土包无人可阻挡之势的迅速上升,从中破开洞口。
“吱吱!”
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小地鼠抖落胡须上的灰,重见光明喜悦的支起小爪爪,黑豆小眼无辜与凤眸对视。
凤夜渊:“…”
凤夜渊——凤夜渊默默翻着记忆,边查找地鼠菜谱边说服自己地鼠可以当晚餐。
记得地鼠无毒可食用,烤着吃似乎更美味实际,毕竟妖林不缺的是木材,就这么决定了。
“吱吱——!”
地鼠的叫声蓦地变得凄惨。
大概是底部传来大力,总之待凤夜渊看去时,只看见小身影炮弹般飞出。
凤夜渊:“…”
凤夜渊面色淡定的看着小家伙吱吱叫着摔到地上,顺势滚靠在自己锃亮如镜的长靴边,又扫了眼彻底被滚糊的构造图。
终年淡漠冷感的少年凤眸小弧度眯缝收敛,越发上挑的眼尾衬着眉目孤傲绝色。低垂的睫毛纤长薄翅般遮掩住眼底所有的光影,湿润泛白的冷冽唇角极浅的上扬。
然后,那张无波无澜、静如止水到没有任何情感变化的冷瘫脸上罕见的浮现出点点笑意。
——说不上冷暖的毫无温度与情绪的笑意。
努力爬起并抖着身上灰尘的小地鼠动作僵住,一种被危险盯上的本能恐惧迫使它动弹不得。
那是只有面对冰冷弦月下嗜血嚎叫的狠戾孤狼时才有的惊慌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