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渊去意已决。”少年不容驳议,薄淡的双眸决然幽深,气势初显。
此时的他,方才有了真正少主该有的杀伐果断,或者说是压抑在无用软弱之下上位者的独尊骨气!
他从来都比谁看的透彻,不然如何能在表面平静,暗下汹涌的凤族世家以废人的身份独善其身。
前无实力,后无靠山,少主之位,众矢之的!这个废人的分量可是很足呢。
迫于家主余威,垂延高位者容忍了他的存在。然十多年的等待,或者说是对那些角逐权贵之心的煎熬。他们早已忍耐不住,蠢蠢欲动。
贵为北域三大家族之列,血狐难得,但还不至于得不到。公然征用家族少主的私有财产,未免太过难看,征用仅仅是他们所言的物尽其用么?呵,自然不是!
凤夜渊的手无意识的摩擦宽袖,修长白指在滚边纹理上游离,为其增添傲绝风华的微挑凤眸习惯性的眯缝,使得当中的嘲意愈发浓郁。
所谓的物尽其用不过是试探。想要夺取家主之位,他这个毫不起眼的废物,成了他们通往权高贵重道路上不可不除的畔脚石。
至于至今未彻底铲除,是因为家主旧部的抵抗。他若是再不有所行动,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这并非危言耸听。家族中,没有价值的人注定被抛弃。即便再忠于家主,旧部仍以家族为重,该放弃依然会果断放弃。
血狐的归属岂会无旧部的过问,判给他们岂无旧部的默许?
呵呵,他要是继续按兵不动,不拿出可利用的价值,就要被旧部亲手抹杀了吧?
因为称霸北域,叱咤一方的凤家不需要废物的少主,也不能有废物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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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晚秋的天灰蒙阴郁,凉风染上冬季的寒冽。卷起而飞舞的落叶,随风划出不算优美的弧线,终是摆脱不了重坠尘埃的命运,萧索凄清,苍凉落寞。
遮闭了几日晴空的阴云撕开口子,阳光洒落,和煦暖人。宽大**,历尽变迁的古道褪去老人迟暮般的沧桑,添上些许朝气。
晨起的鸟儿两三只相聚,蹦跳于古道,啄食道面和细缝间的草种。多数是极普通的鸟儿,圆滚滚的一团,墨豆清亮的眼,边缘柔弧的喙,左右偏头,好奇又灵巧。
车轮伴着马蹄声打破静谧,在万径人踪灭的古道荒地格外清晰。鸟儿三三两两扑腾翅膀飞入树稍,融入绿叶繁茂。却有一浅绒鸟儿被多年未见的动静惊吓,惊慌失措,路不择慌下一头撞向急驰的马车。
车辕驱马的白发老人下意识勒马,抬手去接掉落的小黑影。马车侧窗伸出年轻人的手,先他一步接住。随后往里收,与此同时,车内的人也探出身。
竟是个面带稚气的少年,苍白到趋于惨白的面色。青涩普通的脸,这也使得那双略有上挑的凤眸格外夺人眼目。特别是当其浮现出认真凝视的时候,仿若全世界只余眼前之物。分明的幽暗墨瞳,然琉璃淡漠,涣透所有,显出异样的美。这是属于少年独有的干净冷薄,未经黑暗的纯美。
白皙细嫩掌心蜷缩的鸟儿呆呆发木,腹部起伏频率明显。它还未从惊吓中回神,又或是被面前的人吓住了。缓过劲来,鸟儿撑头忽地猛啄托它的白手边缘,爪一使力,拍打翅膀消失在人的视野中。那不轻不重的啄抓,不知是对对方吓到它的恼怒,还是对对方出手相助的感激。
万物有灵,没想到相隔多年的再次出行能遇见如此有灵性的小家伙呢。凤夜渊边下马车边想。
他远眺,古道的尽头,巨大的山峦遮天闭日,森绿覆盖,茂盛郁葱。北地林,南山脉,东泽崖,西海水。北地妖林,林为奇观!那用层层叠叠形容都不为过的森林高木,几乎遮挡了所有的阳光!
从山底仰视,隔绝光线、独于世外的北地妖林给人一种森冷阴凉的不详之感!
凤夜渊抬腿,眼看准备要步入其中。身旁的凤楼面露挽留:“少主…”
“不用劝我!”少年冷声打断,拂袖负手,昂首侧脸,孤绝之姿。
“少主…凤楼只是想让您带上这个。”刺绣香囊和瓷白玉瓶递上。
凤夜渊:“…”
冷颜少年唇角抽搐,狠狠夺过。别以为他没看见老脸上的笑!
老人开始唠叨:“香囊可以驱虫,这药可以疗伤。在妖林里要小心,找到妖兽马上出来,找不到也没事,人安全就好,还有啊…”
眼见着老人越来越有说到明天的架势,凤夜渊没有打断。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老人唠叨了吧?他默想。
老人倒是及时刹住话,叹口气,无声拍拍少年尚现瘦弱的肩。
凤夜渊动动嘴角,始终未说出什么。他只点点头,迈出步子。投入那阴暗的最后一瞬,他指间摩擦着腰际系着的匕首,凤眸冷然而狠绝。
凤族的人,若他能活着回来,必将夺回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