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两文,小片的一文。”
唐槿笑容可掬道：“肉还没完全煎好,请大伙儿行个方便,在这儿排个队缴了钱,再到旁边等取。”
别人看不出来,荼白却是知道的：唐槿那是皮笑肉不笑。没法子，他的姐姐不是爱笑的人,也不是习惯了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她能挤出这种笑容来已经是尽力了。
“嗯。到我这儿来取。”
荼白的笑容可比唐槿的要璀璨耀眼多了。他这边刚一说话，那边就有好几个人十分踊跃地把钱递到了唐槿的手上。毕竟当一个自带闪光效果、天仙一般的美人用波光温柔的眼眸凝视着你，用温柔的语调对你说话的时候，颜狗都容易失去理性外加智商掉线。
就算时代不同,就算科技文明的程度不一样，就算人类已经有了几千几万年的进化史,也难逃不瞎的人基本都是外貌协会会员的事实。谁叫人类从基因里就追寻着自己认为比自己优秀的基因呢？人类对自己认为“美”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
有荼白的笑脸加持,先前还扭扭捏捏不愿靠近小摊、只是偷偷摸摸在一旁偷看荼白的村妇们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小摊前一下子变得水泄不通。
玄青被热浪烘得满头大汗，下了马的荼白不时被人握住递出油纸包的手揩油。唐槿收钱收到手软,还要记着谁是大份谁是小份，这会儿轮到了谁的那份。但是三人都没有抱怨也没有分心。
因为烤的速度跟不上卖的速度,唐槿先暂停了收钱。她用来收钱的箱子是小柜子改的投币箱。投币箱被上了锁，投币孔下面还黏了一层中间切开个缝的软布，以防倾倒时铜钱从投币孔里滚出。想要从这个钱箱偷钱那可得把箱子整个扛走，否则别想摸到里面的铜钱。然而就是把钱箱整个扛走的机会唐槿这一行人外加一匹马都没给宵小之辈。
唐槿这边刚腾出手去给玄青帮忙，那边无所事事的紫黑色大马就走到了钱箱旁边。谁要敢太过靠近钱箱，被喷口水那是轻的，被马踢不算重的。众人对着会守钱箱的大马啧啧称奇,见唐槿用棒子去挑开釜上的小门往里面加柴，明白了原来这小门是给釜里添柴火用的，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围观的人看唐槿一行觉得新奇，唐槿也心道这个世界的人真是有趣。有飞艇“空行器”这样的“仙器”，却没见过铁板烧。有不是人类的“仙者”、“仙派”，却对动物通晓人性而啧啧称奇。
拜围观众人的好奇心所赐，铁板烧小摊的生意很是不错。因着烧肉拿油纸包了就能拿在手上随走随吃，唐槿一行不用布置桌椅板凳，也不必擦桌洗碗。
喜欢玩模拟经营类游戏的玩家都知道翻台率是决定餐饮业是否盈利的重要指标。翻台率取决于店内桌椅的总数量以及桌椅被重复使用的次数。翻台率越高，意味着到店消费的客人越多，店面的盈利越高。
客人进餐需要时间，越火爆的餐饮店，客人占据桌椅时间的长短越会影响翻台率。而桌椅除了本身的成本，还需要维护的成本，所以越来越多的甜品、炸鸡薯条类的小食选择改为立等可取的窗口式小店。
唐槿从小到大没少吃街边摊儿，各种汉堡热狗肉夹馍炸鸡排脆皮甜筒也是隔三差五就会买。对于主食零嘴能拿在手里走着吃这点唐槿从来没有过疑问。到了这竹邑县里她才发现这里的人并不是太看得起这种窗口式的营业模式。但凡面肉主食，街边的桌椅再破再挤也一定要坐下。只有糖糕蜜饯之类轻巧的食点才会选择带走。唐槿想这大约和这个世界里没有“外带”这种具体观念有关，也和这时代的餐饮礼仪有关。
要不是这铁板烧肉看着新鲜又卖的便宜，和她一起卖铁板烧的荼白和玄青又是一对非同寻常的双子，恐怕她这铁板烧的生意也不会这么顺利。
一罐、两罐、三罐……装着腌制山猪肉的罐子空得越来越多，唐槿一行人的小摊前人也少了不少。过了午间的饭点，**辣的阳光照在人脑袋上，不少人都回家午觉或是找个地方乘阴休息，街市上清闲了下来。隔壁面摊儿的老板娘兴致满满地跑来买了铁板烧肉，也不计较那许多仪态问题，拿到烧好的肉就端着咬了一口，接着对这铁板烧肉赞不绝口。
“来！来！坐！坐！”
吃完铁板烧肉的老板娘热情地拉着唐槿回了自己的摊位，让唐槿坐了下来，又给唐槿端来碗加了些葱花的面汤。
“再不休息下呀，下午可是撑不住的！”
面摊儿上方支着简易的棚子，说是棚子，其实也不过是五彩的花布扎在木杆上，遮住了直射的阳光。有风吹来，老板娘拂了拂自己耳边的碎发，笑着对唐槿道：“趁着这会儿生意淡，让你两个弟弟也过来歇会儿……哎呀，是弟弟吧？”
所谓及笄就是到了出嫁的年龄，这年代……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女性十五岁及笄，结了婚嫁了人就开始开枝散叶。唐槿看上去已是花信年华，会有荼白和玄青这么大的孩子也不奇怪。
“……是弟弟。”
想到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和其他同学一起听老师开“预防早恋”的班会，想起高中三年老师们孜孜不倦地合力拆散的学生情侣们，唐槿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荒谬感——为了“延续香火”让生理器官都未发育成熟的小孩子去结婚生产，否定年轻人作为人的感情自由去扼杀“早恋”……这两种极端的本质都是扭曲的控制欲和不把人当人看的支配欲。为什么人就这么容易寻左失右呢？
“是弟弟呀！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弟弟也真是不容易……”
老板娘望着唐槿的表情带着些同情：“唉……也幸好是弟弟。要是儿子……嗨，你看我这破嘴，破嘴……”
老板娘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尽管明白老板娘对自己没有恶意，唐槿还是想快点从她面前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观念实在是让她不怎么舒服……
在沉寂下来的空气里，唐槿对老板娘笑了笑：“我去让我弟弟们也休息……”
“一下”两个字还没出口，“哐当”一声响已经从铁板烧小摊儿上穿来。唐槿立刻回头，只见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玄青面前的小推车上。还燃着火的釜与被烧得滚烫的铁板一起飞落下来，眼看就要对着小姑娘当头砸下。
原来就在唐槿被面摊儿老板娘拉着坐下的时候，铁板烧小摊儿前来了两个孩子。为首的是个大胖小子，脑袋上还扎着冲天辫。被那胖小子拽着走的是个约莫七、八岁，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你，去把那个给我买来！”
胖小子指着铁板上的烤肉对小姑娘颐指气使。眼睛凹陷的小姑娘便把用右手拿着的草蝈蝈换到左手上，再用那只袖子下满是青紫红痕的右手朝着胖小子摊开。
小姑娘等了好几秒都没看到胖小子有拿钱给自己的意思，她只能无奈而怯生生地对胖小子道：“钱……”
细细的声音几乎要被铁板上发出的“滋滋”声盖过。瞧见胖小子对自己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小姑娘还以为胖小子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上前小半步再度启唇：“钱……”
“钱钱钱！什么钱！我黄家养你这个废物花了多少钱？！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藏了我们黄家的钱！”
胖小子说着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就往小姑娘身上踹去。玄青和荼白一个顾着铁板，另一个正给紫黑色大马喂水，两人还不及反应，小姑娘手里的草蝈蝈已经脱手落地，小姑娘也撞上了支着釜和铁板的手推车。
“————”
唐槿像一阵风那样从面摊老板娘的眼前消失了。老板娘惊呼一声，惹来了附近其他人的视线。
叮铃哐当的摔砸声中，唐槿抱着小姑娘往旁边一滚，总算是避过了滚烫的铁板与柴火从中掉落的大釜。
“姐姐！”
荼白喊着，连手里的水桶都来不及放下，直接扔了就朝着唐槿跑，玄青也几乎同时到了唐槿的面前。那个踢人的熊孩子却是见事不好，已经脚下抹油地跑开了。
“……我没事。”
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的唐槿坐起了身，对赶来的荼白和玄青示意自己没事后看向了自己怀里那个轻得不可思议的小姑娘。小姑娘缓缓地睁开了眼，带着朦胧的表情怔了好一会儿才向着唐槿低头：“谢谢恩人……”
小姑娘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手上的东西没了，她那无神的眸子一下子充斥了感情，整个人也忙不迭地爬起，然后一边给唐槿行礼一边转动着脑袋向四周看去。
“怎么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