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泾在晋阳城重夺袖里剑之后,一路向西潜逃,途中不断地更改装扮,以逃过东厂的耳目。其实在他的事先安排下,从他得手的那一晚起,无论是晋阳城内还是晋阳城周边的好几个镇,都有无数个自称是炎阳大侠的豪侠出现,让卞鹰很是头痛。
炎阳大侠虽然本尊逃了,但还有许许多多分身在。这种混淆视听的狡猾手段是熊泾从海盗那里学回来的,用在东厂身上也不算过分。
熊泾在途中也有听闻到处都是炎阳大侠的小道消息,想起师傅跟他说过江湖中多一些不真实的传闻对自己有好处,寻思师傅果真是智慧过人。
他凭着记忆向西走了一个月左右,来到了当初他被九道山庄卖去王府做奴隶的那一座小城之中。他进城之后,还特地去王府门前看了看。但见曾经热闹非凡的王府早已经变成残垣败瓦无人居住的空置凶宅,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他现在想起师傅屠杀王府一事,已经隐隐觉得有点过分。王员外固然是该死,但那些奴婢和家人,确实不应该受到牵连。可是,在他当奴隶的时候,又恨不得自己可以亲手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可能是自己以前太年轻了吧!
熊泾这般想着,离开了王府,在城中买了点干粮清水便径自出了城,往城北高山那边的密林走去。那里,就是逍遥子带他上山拜师的地方,也是他废寝忘食练一剑刺向太阳的地方。
他慢慢地走在熟悉的竹林间,聆听着林间的虫鸣鸟叫,身心都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宁静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深深呼吸这林间清新的空气,把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都抛却在脑后,神情间恍如多年前那个久不下山的少年。
穿过密林之后,他来到一个山洞前。山洞后面,就是逍遥子居住的小木屋所在。
熊泾握紧了拳头,躬身走了进去。山洞里面还是一样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熊泾很熟悉地在洞里穿梭,不一会便看到一丝光明从前方探出。
“哒”熊泾轻轻地从洞口中走出,迎面而来的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这里,就是逍遥子的隐居之处。他静静地看着木屋周围的一切,感觉这里跟他下山时并没有什么改变,心中一阵安慰。
“什么人?”一个惊讶的声音从熊泾背后响起,熊泾缓缓转过身来。
“你是谁?”一个中年汉子拿着一柄长枪紧张兮兮的问道。
熊泾感觉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便试探性地问:“你是......飞飞?”
那中年汉子被他一问,也是微微张大嘴巴:“你......你不会是......”
“是我,我就是那个练剑的笨蛋。”
飞飞咧嘴一笑,一把丢下长枪冲过去抱着熊泾放声大哭:“我以为你们不会回来啦!”
熊泾跟他紧紧抱着,也是一阵感慨:“我也想不到你还住在这里。”
飞飞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从小就跟着师傅住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哇!对了,师傅呢?”
熊泾黯然地说:“师傅已经过世了。”熊泾拍了拍愕然的飞飞,随后便跟他详细说了下山之后发生的种种过往。飞飞听完痛哭流涕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止住哭泣。
“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我......我......”
“飞飞,不要这样。你不是把这里照顾得很好吗?”熊泾安慰他道:“师傅要是知道你把这里打理得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自然,我每时每刻都盼着师傅能回来。想不到......”
“好了,不说这些啦。我有点饿了,我们去抓野鸡烤着吃。”
飞飞破涕为笑说:“现在不用打野鸡吃啦,我有养了好些鸡鸭在屋后面的空地呢,我现在就去杀鸡。你等等啊!”
熊泾也是一笑:“我们一起去。”
两人并肩杀鸡做饭,饱餐大醉一场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熊泾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仰望星空,没由来的说了一句:“这夜色比哪里的都要好看得多。”
“是吗?”飞飞又咕嘟一声喝了一口酒:“可能是你刚回来这里的缘故吧。”
“飞飞,你一直都没有下过山吗?”
“我当然有下过山了。不过都只是去前面那个城镇卖点鸡鸭换些要用的物什回来而已。”飞飞又喝了一口酒:“其实师傅留下的那些东西,都还够用的呢。”
熊泾猛地一个激灵起身:“对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吧?”
“没有啊,一直都是那样啊。”
熊泾急冲冲地起身,进去了之前一直不敢进去的那个房间。他拿着烛台撩开门帘,飞飞也掌了一盏灯进来。
“这样就看得清楚了。”
熊泾笑了一下:“飞飞,你怎么不问我进来干什么?”
“我干吗要问?你跟师傅相处的时间比我长,想必不会对他不敬吧?”
“飞飞你其实挺聪明的。我是想起了一个前辈交代的话。”
“是什么?”
“她说有样东西送给师傅了,要我拿去师傅坟前烧掉。”
“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先找找看有什么吧。”
熊泾小心翼翼地翻找着逍遥子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发现有很多书籍和文房四宝的物件,看来逍遥子平素很是喜欢读书。熊泾和飞飞把逍遥子房间的桌子,柜子和角落都翻了遍之后,还是找不到有什么看起来是别人送的东西。
“可能师傅丢掉了吧?”
“有可能。”熊泾点了点头,眼光却看向了逍遥子的床铺。
“飞飞,你有没有碰过师傅的床铺?”
“没有啊,不过打扫还是有的啦。”
熊泾走到床铺前细细地摸索着,终于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薄薄的木盒。既然藏在枕头底下,那这木盒里一定大有玄机。熊泾和飞飞相互看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熊泾把木盒轻轻打开。
是好几封书信。
木盒里面装的都是书信。
熊泾打开其中一个信封,把信纸拿到灯前读了起来。
“吾兄逍遥子.....今有一重要事情......这孩子确实在九道山庄为奴,情报无误。小弟近......在王府中暗中观察数日,发现此子与你口......描述女子的外貌有几分相似,应该不会有错。”
熊泾艰难的从已经有点模糊的字迹中读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心中一惊。九道山庄!为奴!王府!这几个信息,都跟他有关!
熊泾马上打开了第二封,第三封.....读了之后发现都只是逍遥子跟同道联络的普通书信而已。现在他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并没有信封,而是用一条手绢包起。
熊泾慢慢打开了手绢,一张已经泛黄的纸张出现在他眼前,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熊泾心中大喜,叫飞飞把烛台也拿近了一点仔细地看着。
“逍遥。我知道我不该来求你,但我没有办法。自从长安一别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已嫁为人妇,有了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想请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我的孩子。我现在被人囚于成武县中,自知不能脱身。我的孩儿也被他们掳了去九道山庄,充当奴隶。他只有八岁,是个男孩。他叫熊泾。”
熊泾看到这里,脑中一片空白。
飞飞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继续看了下去。
“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很是可爱,你见到了也会喜欢的。望你念在你我往日情分上,能救他脱离苦海。此生此世无以为报,但愿有来生。婉如绝笔。”
熊泾读完之后,脑中嗡嗡的直叫,一时间那些模糊的儿时记忆涌上心头。
小时候他被人抱到一个地方收养,那个人就是秦岚的父亲。但是秦岚的父亲为什么会抱到他回家,他倒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后来秦岚的父亲突然身死,他和秦岚便被九道山庄的人掳去做了奴隶。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飞叹了一声:“我想你不会向知道这些的吧?都是天意。”
熊泾苦笑一声:“是啊,我本来都块忘记自己的出身是什么了,我也快忘记九道山庄了。”
当夜,熊泾和飞飞都没有睡意,两个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喝酒喝了一晚。
翌日清晨。
熊泾带上他母亲那封书信,跟飞飞告别下山。
他要去寻找他的身世。
而答案,就在九道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