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旭啊,你明儿,就去铺子里办差吧!”
贾琏说出这句话时,语调有些怅然。
程怀旭在他身边当差差不多十年了,这些年,大家一起读书、一起做事、一起成长,私心里,贾琏并没把人当下人,而是自己的兄弟心腹。甚至贾琏都想过,等自己手里权利再大些,在福利话语权再重些,他就放了程怀旭,让他做个富家翁。
可偏偏……
要是旁的事,贾琏还能做到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他只要想起来,脑海里就会回忆起当晚在车厢里……
贾琏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程怀旭。
但程怀旭显然并不愿意:“二爷!”他倏然一下跪了下来,“我知道我之前冒犯了二爷,可那是因为被人算计了,并不是有意……我自小跟随二爷,只求您看在往日我忠心耿耿的份上,别赶我走!”
被人捆着在瑢王府里醒过来的时候程怀旭就知道事情不妙,自己身体奇怪的反应,对贾琏的轻薄——那些回忆叫刚醒来的程怀旭差点没又撅过去。可身体被裴昭一脚踹伤的地方传来的剧痛让他连骗自己这都是梦都做不到。
自己中了招,差点轻薄了贾琏。
程怀旭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给自己一嘴巴,痛恨自己的大意失察,尤其是在听人说当晚差一点,就被巡逻兵丁当街抓到,更是恨不能一刀杀了自己。
他位卑弱小,死就死了,可不能拖累了二爷。
可是想到自己二爷最后虽然脱险,却在裴昭处呆了一晚上——别人只道两人是促膝长谈,抵足而眠,君臣得宜——可他却心知肚明,自家二爷那情况,根本就……
瑢王爷占了自家主子大便宜了!
程怀旭只要想到那一晚,心中就是悔痛交加,这两天他呆在自己屋子里,一来是休养被裴昭踹出来伤,而来也是整理自己的思绪。
今天来贾琏这边当差之前,他告诉自己,做出这样错事,贾琏要打要罚,他都认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贾琏会赶他走。
“二爷!”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程怀旭此刻却红了眼眶,低头对贾琏道,“小的愿意挨板子受罚,您不管怎么打怎么骂,我都受着,只求您别赶我走。”
贾琏有些头大,看着苦苦哀求的程怀旭,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好。情理来说他也不想送走程怀旭,只是……
程怀旭见他犹豫,咬咬牙:“二爷,我知道您现在不想见到我,只是这本来就是个意外,二爷你若是心里有疙瘩,我愿意先去庄子里盘点今年的各庄子计划,此去非一两个月不能完成,等我回来,您再决定,到底是不是让我走,可以吗?”他巴巴看着贾琏,“我真的不想离开二爷!”
“……”
贾琏最后到底是没拗过他,无奈点头答应了。
也行吧,他就是过不了心里这关,等过上个把月的,也许就好了。
程怀旭见他终于点头,生怕他再改边主意似的,扔下一句“我先去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走得远了,程怀旭这才捂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不行,他一定不要被赶离二爷身边,这次差事,他一定得好好办!
这边贾琏自然不知道程怀旭心底的纠结,他收到下人报信,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贾政这边。
欧阳询真迹这个名头摆出来,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李祭酒今儿本来是要去拜访友人的,见到贾政送来的帖子,二话不说就给约好的友人去信抱歉,自己直接让马车掉了个头往荣国府这边来了。
见到亲家,第一句话就是要先看字帖。
贾政心底得意,自然没有不允的。
一本字帖拿出来,李祭酒眼睛都直了,也不敢上前翻阅,叫了人赶紧打水,洗净了手擦得干净,这才上手轻轻触碰。
“这字体,这潇洒!”李祭酒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常年浸□□海,鉴赏力是有的,自然看得出来,这字帖,千真万确是真的。
“你这可是得了好东西啊!”饶是李祭酒平日里清淡寡欲,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妒忌贾政了。“你从哪儿来的?”就他知道的,贾政以前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贾政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自己的好眼光,什么听到有人要出手这幅字帖,马上跟进,在确定之后发现果然是真迹便立马下手毫不犹豫——当然,具体的金额他没说。
不过就算他没说,李祭酒也猜到定然是个巨大的数字——但就算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可是欧阳询的《仲尼梦奠帖》啊!
李祭酒痴迷的眼神停留在这字帖之上,嘴里直夸贾政有眼光,有魄力。
很快贾珠也被叫了来,岳丈大人到了府里,他自然不能不出现,看到字帖,也是好一通的惊愕激动。李祭酒这才知道,贾政拿到字帖,竟是第一个给自己观看,越发觉得和贾政投缘,脸上笑容更甚。
贾政目的达成,捻着胡子告诫贾珠:“这东西珠儿你以后可好好好传下去,这可是稀世珍宝!”又对李祭酒道,“这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刻苦攻读,就为了即将到来的春闱做准备,我也不知这孽子到时候有没有希望能进入二榜。”
李祭酒对这个女婿是千万个满意:“以珠儿的才学,二榜必是没问题的,只是名次高低的不同。”对着贾珠点点头,“知道你上进,年节里该休息的还休息,出了节再用功。”
贾珠却道:“业精于勤荒于嬉,离春闱不过月余,天下人才济济,我现在多用一份功,到时便多一分收获。至于休息,等春闱过后再谈亦不迟!”
说的贾政李祭酒都是满面欣慰,点头不已。
正好日头升高,贾政叫人摆酒,留着贾珠陪李祭酒喝两杯。
气氛正好之时,下人突然来报,说是外头怡亲王家的长史过来了。
这怡亲王是谁,那可是当今二皇子!
贾政一听,叮嘱贾珠招待好李祭酒,自己则赶紧收拾衣裳出去。
来到前院,刘长史站在厅中间,也不说坐,脸色冷冰冰的。
贾政心底就是一个咯噔,来者,看来不善啊。
“刘大人!”贾政赶紧上前招呼,那头几乎焦头烂额的赖大跟看到救星似的,一边给贾政躬身行礼,一边给他打了个眼色,微微摇摇头,贾政心头不祥的预感更甚,满面笑意地招呼刘长史,“刘大人今日大驾光临,实在是我之荣幸,还请大人上座!”
可他这般客气,那刘长史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道:“可不敢当贾大人的上座,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能当得起贾大人的请!”
贾政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满头雾水,只能小心着说:“瞧刘大人说的,但不知下官是哪里做错了,有冒犯了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明示!”
刘长史嘿嘿冷笑了两声:“您可别,您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咱不过是怡亲王身边一个长史,当不起!我这次来啊,就是奉我家王爷的命令来问贾大人一句,那《仲尼梦奠帖》,您看着可好?”
真真是晴天霹雳啊,贾政一下都傻了,愣了半天,话都说不完整了:“怎么,殿下他,也知道这字帖?”这时候,他还抱有一线希望。
刘长史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瞧贾大人说的,王爷早知道有人在往外出手这字帖,这不是一时不凑手,才没买下来,哪比得上贾大人,二十万两银子,说给就给了,真真个是家底丰厚,不愧是荣国府啊!”
贾政额头上冷汗涔涔,背脊不自觉塌下来:“刘大人,刘大人,这都是个误会,我真不知道,殿下也想要这字帖……”
可刘大人哪里还肯听了,哼了一声:“贾大人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公平买卖,我们家主子爷想要这字画是一回事,没买着又是另一回事,您买就买了,说这话,怎么着,想叫人认为我家主子不许你买还是怎么的?”
贾政连连点头:“是我错,下官不会说话。”又赶紧跟刘长史说,“下官瞧着这字帖是极好的,不如大人帮忙,给小的呈送给殿下品鉴品鉴?”
谁知刘长史听后更加愠怒:“放肆,你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谁的东西都能随意往他跟前送的?这般珍贵宝贝啊,您留着自己好好品鉴吧,没得叫人误会了,我家主子贪腐你的!”
“刘大人,我没这意思!”贾政才知道什么叫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想要赔罪吧,人根本不理你,要双手奉上,人还不肯收,真真是记得手足无措了。
那刘长史似乎也是打定主意不给贾政面子的,丢下一串冷嘲热讽,扬长而去。
贾政一路追着人到门口,却只能看着刘长史打马急行,眼角都没给他一个,当下就愣在了原地。
“老爷?”
赖大苦着脸来到一边,担心地看着贾政。
贾政在原地呆立良久,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赖大就是一嘴巴子抽了过去!
欧阳询的《仲尼梦奠贴》的的确确是真的。
那生意失败要卖字帖救济家里的老人也的的确确是真的。
不过赖大去打听消息时,可能漏了一点,这般好东西,消息都放出来了两天了,怎么可能没有达官显贵盯上这好东西?
事实上,正是因为有人盯上了,那商人老汉才不得不滞留京城走不脱。
无它,怡亲王看上了这字帖,又不愿意出那么高的价儿,所以压着人不让走,至于其他人想买——爷在这儿呢,你想买?随意啊!
所以多少得到消息的人都在观望,心痒难耐,却只能忍着。
赖大只知道是好东西,巴巴去给自家主子报信,殊不知,人家卖家也恨不能早点脱手。赶上贾政这个冤大头,拿了钱这父子就赶紧拉了东西回扬州,中午饭时候人就上了船,连多看京城一眼都不敢的。
贾琏听着下人说起前院的热闹,心满意足地呷口汤:“今儿这菜做得不错,赏!”
喜欢红楼之逆子贾琏请大家收藏:()红楼之逆子贾琏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