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一室旖旎。
安晓染坐起身来,紧咬唇瓣。
真丝被单滑过肌肤,肩膀一凉,安晓染不由瑟缩一下,赶忙用床单把自己包裹严实。
她不敢看躺在身边背对着她的男人,也不敢想昨晚都发生了什么,身体深处的酸痛,已经说明了一切。
手紧紧地攥起,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蹑手蹑脚地下床,又一件一件地穿起衣服。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事实。明明前一秒还在参加香奈儿的发布会喝着96年的红酒,再醒来,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了一起……
拿好东西,安晓染慌忙跑出酒店。
冬日的巴黎,带着几分京都寒冷的味道。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熙攘的大街上,淹没在人群之中。
天空飘着淅沥沥的小雨,一颗颗水晶般淘气地挂上她的卷发。呼出的雾气迷蒙了视线,踩在这寸土寸金的土地上,安晓染第一次觉得迷茫。
犹记得初来巴黎时,她才12岁。最阳光的年纪,最单纯的梦想。以印象派大师道尔琼斯关门弟子身份出席各大画展,一度成为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她独到的视角和对美与艺术专业的诠释,得到了很多业内人士的认可。一传十传百,以至于小小年纪的她,一件信手涂鸦的画作竟都可以被叫卖到百万。
无数的邀请函扑面而来,几乎天天都有人想要与她结识,哪像现在这般?
提起蕾丝滚边的裙摆,红色的丝绸,在雨中绽放着讽刺的色彩,安晓染不禁惨笑。
这件被赞助的礼服,大概是她此刻最奢侈的一件东西了。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
从前,她是巴黎艺术长廊里最万众瞩目的焦点,而现在,她不过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落魄千金而已。
得知家中事故之后,她散尽了积蓄为爸爸上下打点,钱包里只剩下回京都的机票了,去参加昨晚的宴会,只是为了赚一些回国的路费。她厚着脸皮低三下四地乞求多次,主办方才勉为其难聘用了她,并许诺她少得可怜的报酬。
而她,不仅没有拿到钱,还一不小心失了身……
想到这里,安晓染只觉得心中酸楚。
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她不是不想追究,而是无力追究。能出席那种高级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她不想再给家里惹到任何麻烦。
然而祸端,并不是你想躲避就可以躲避得开的。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门内电话响个不停。
为了筹集资金,她卖掉了地处郊区的高档别墅,换租了市内公寓,这里的电话号码,只有家里的人知道。
安晓染心中紧提,生怕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打开门,快速接起电话,电话那边,张妈泣不成声:“小姐,你,你可算接电话了……先生他快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什么?!”安晓染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爸爸昨天还和我通过电话,他说他很好……”
“还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小姐寄回家里的钱是免了先生坐牢,可那些人不放过先生提出要利息!先生气得当场昏了过去,送到医院,医生说……说是急性脑出血!”
安晓染身体一晃,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安在国的身体一向硬朗,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焦心至极的事情,他也不会气得脑溢血。万里相隔的安晓染,此刻既心疼又着急。妈妈离开以后,她就只有爸爸这个亲人了,她不能没有爸爸。
“张妈,我立刻坐最早的飞机回去,你让医生务必竭力抢救……喂?张妈,你还在听吗?张妈?张妈?”
“你在跟谁打电话?”
电话那边,忽然传来林秋元的声音。
“没,没谁。”
安晓染握着话筒的手不由得一紧。
“夫人,这……”
电话被抢过,林秋元不客气的声音尖酸而刻薄。
“是安晓染对吧?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你!怎么,还嫌害得安家不够吗?安家落魄至今都是因为谁,你怎么还好意思打电话回来?!那份协议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你和你爸早已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个家不欢迎你,你也别再骚扰我们了!”
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安晓染无心去在乎林秋元的话又多么难听,只知道爸爸现在危在旦夕,她必须马上飞回爸爸的身边。
“就算所有人都不让我回国,我也要回去看你!爸爸,你一定要等我!”
……
凌亦琛是被手机吵醒的。翻个身,他睡眼朦胧地滑了下手机屏幕。
“喂。哪位。”
“凌少,是我,乔安。收购安氏集团的所有文件已经准备好了,等待您最后一遍次认。飞机还有两个小时起飞,您现在在哪?是否需要安迪去接您?”
凌亦琛看了看手机屏幕,已经九点半了。
“布鲁斯酒店,3022房间。”
乔安闻言微愣。
凌亦琛并没有在她为他准备的酒店下榻,而是睡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布鲁斯。他的声音沙哑干涩,说明他才刚刚起床,这与他的作息规律也极其不符。再联想到昨晚凌亦琛的提前退场,侍者称他是抱着一位女士从大厦的后门离开的……
在风月之事上,凌亦琛一直十分孤僻,无数名媛争相追逐,他都视若无睹。
昨晚是怎么回事……
然而即便心有疑惑,作为凌亦琛多年来的御用助理,她深知不该对凌亦琛的私生活过分探究。立刻干脆地说道:“好,安迪半个小时后到。”
“嗯。”
把手机丢在一旁,凌亦琛抻了个懒腰,揉了揉跳痛的眉心。
为了能够拿下巴黎时装周的主办权,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个好觉了,再加上宿醉,现在只觉得头围跳痛不停。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晕出益发深邃的痕迹。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却发现身旁的被子早已凉透。
她走了?
不知为何,莫名的失落一瞬间爬上了胸口。
“呵,逃得可真快。”
她走进宴会大厅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她。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时尚界的达官显贵,大家都巴不得借此机会相互结识,扩展人脉关系。然而她却十分不同,兼具上层人士的高雅举止,却不屑于与他人为伍,只是独自吃着餐桌上的美食,偶尔细品一口红酒。
美丽的女人,总会成为宴会的焦点,美丽又与众不同的女人,尤其魅力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