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确信可以自由返乡,西邨蠢蠢欲动,恨不得一步跨到西村,跪在双亲面前求得谅解。他反复权衡着见到了父母和妻子金莉后该怎么说。但是,他满怀信心。他现在是腰缠万贯的亿万富翁,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世界级阔佬。他要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荣归故里,让原来那些瞧不起他、诋毁过他、甚至要把他送进监狱的人看得把眼珠子都掉下来,让他们懊悔一世,痛恨有眼不识泰山。他现在有能力满足和实现老爹老母想要的一切,已经实现了母亲盼望了一辈子也唠叨了一辈子的高楼梦。他要把父母和妻子接到香港的宫殿式豪宅里来,让豪宅变成真正的家,让二老安度晚年,享尽富贵,享用人间所有的珍馐佳肴,让金莉披金戴银,过上天堂般的生活。如果二老不愿意挪窝,他可以把拥有的美元和港币、英镑、法郎、马克、日元换成金砖用来堆房子,取代老得没了牙一看就让人瞧不起让人觉着寒酸的四间四不像的破草房,让双亲和妻子金莉住到“金屋”里。他现在有能力了,可以为所欲为。
唯一令他遗憾无法向双亲交代的是,唯一让他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的是子嗣。年过半百,没有半个儿女,母亲会怎么想?父亲会怎么说?这辈子不是白干了?徐氏不是到此结束了?这是男人的失败,更是作为世界级大老板的耻辱。现在摆在面前的最大困难,在返乡之前必须首先解决的棘手问题,是治疗自己的生育问题,是给徐家留后,给公司和财富留下继承人。可这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他可以在一夜之间注册设立一个甚至是几个公司,可是,他没法想生孩子就生孩子。与农民种地的道理一样,有了土地必须有种子才能长出庄稼。他有土地,甚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他生不出种子。他拿不出能长出庄稼的种子来。
他想起了那天接到出席香港回归仪式的请柬时突发过性冲动,感觉治疗有了明显的效果。有了信欲,能够成功地与女子交合,就有播种的能力,就有生育的希望。
凭借中医的常识,他相信外国专家的医嘱是正确的。信生活既是物质生活又属于精神生活的范畴,所以关键因素之一是心情。保持乐观的亢奋的心情是确保信生活成功的关键,是培育优良种子的基础。
自从接到请柬和出席仪式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西邨的心情一直处于高度兴奋中,这是再一次成功进行交合的良好基础,是有生育希望的信号,他很是乐观了一阵子。但是,因为越是想要尽早返乡,就越是要抓紧时间安排好公司的所有工作,心情就越是急躁,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好心情又跌入低谷。他毕竟是拥有几百家分公司的跨国公司的总裁,工作千头万绪。只要稍有懈怠或者疏忽,即可招致重大失误直至破产,他时时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连续不断的忙碌干扰了他的心情,也没给他留下充裕的时间去培育好心情,甚至于没给婉晴留出挑逗和引诱的机会。他第一次感觉到公司像一座山一样堵在他的心头,成为愉悦心情的障碍,成为生产种子的粉碎机,他的身份和职责成了他行动的累赘和自由的羁绊。所有的老板都是作茧自缚,都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找麻烦。如果推掉这座山扔掉这个包袱该有多好啊!他的心情又坏透了,焦虑、郁闷、苦恼从心里爬到了脸上。
婉晴时刻关注着西邨的心情,用尽各种温情去抚慰,可是,她再也没能让西邨的亢奋,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距离上次的成功已过去一个多月了,不想看见的现象偏偏规规矩矩地又按时来了,这就表明西邨没有播下种子,或者播出的种子是瘪种,不成熟,没能成功“着床”。一场空欢喜。婉晴的心情也一落千丈。她替她的总裁着急、忧虑,也为自己的未来失望。
“总裁,您太劳累了,您这是操劳过度长期焦虑造成的。美国的生育专家不是建议您应该注意休息保持好心情吗?婉晴有两条建议,第一,您应该考虑找个代理人或者是副手代替您处理日常工作,这一是便于您腾出精力考虑公司的重大决策,二是为了培育愉悦的心情;第二,在回国之前,您应当再去美国或者欧洲做一次检查或治疗。婉晴认为这是您当前和今后的头等大事,是您和公司所有中的重中之重!您权衡一下利害嚒!”
西邨对婉晴的建议何尝没有想过。在没接到出席香港回归仪式的邀请之前,他并不抱返乡的希望,认为这辈子很可能客死他乡了。有没有子嗣,徐家有没有后已经不重要了,他愿意接受治疗信功能缺失和障碍主要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而对能不能生育子嗣并不急迫,也不抱希望。但是,接到了请柬,尤其是听了关星的介绍之后,他的思想完全变了,变得急切急躁,对生育的渴望与日俱增。现在婉晴说出了他以前考虑过许多遍的方案,他不能不做决断了。
“是时候了,婉晴,你说的没错,我是应该找个帮手了。一则回到内地后要开辟国内市场,工作面广量大,只怕我一回去就脱不开身。国内不比外国,他们讲的是‘政治经济学’,什么都与政治挂钩,什么都要有靠山有背景,我必须亲自挂帅。二来,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我的年纪也越来越大,精力远不如前,我感觉太累了,需要有人代替我处理具体事务;第三,反正我没有子嗣,没有继承人,再多的资产和财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早晚都是公司的,是全体员工的,与其到我闭眼的时候撒给大家,还不如现在就把股权分配给大家,不如趁此机会逐渐抽身。”
“那您有人选吗?”
“有。我的引路人肇主任,二十五年前,也就是我逃离大陆时他是黄炎屯国营林场的主任,当过宋军长的高参——秘书,胸有韬略,学识丰富,现在恐怕已经退休了,过了知天命、到了耳顺的境界了,正好把他请来出任公司副总经理代我打理。还有一个是靳连长,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在香港北面的深圳,他在公司的股权已达千分之三了,由他出任公司董事局的副总裁,代表我掌舵。”
“总裁,您为了表达感谢可以再送他哪怕是千分之五的股权都可以,可是让他们一个任副总经理、另一个任董事局副主席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他们不了解公司不懂业务啊!总裁,您这不等于是把公司交给一个小学生吗?太儿戏了吧?”
“不是儿戏。他们可能的确不懂业务,甚至都没跟外国人做过一笔最简单的生意,但是他们的人品可靠,品格优秀,我信得过!他们是军人出身,懂得军事谋略。商场如战场嚒,原理大同小异。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任何背景,与谁都没有瓜葛,不会受任何人的掣肘和牵制,反而便于秉公办事。再说了,不懂业务可以学,可以请人教,可以给他们配助理。我准备把你留下当公司的法律顾问,再把在伦敦的厉总调回来担任董事局的决策顾问。”
“在伦敦的厉总?好像是个四十多的女人呀!”
“是,小厉是个女士,她可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经济学女博士,是我亲自招聘的公司的第一个经济女秘书,后来成为我对外谈判的助手和代表,对公司作出过巨大贡献,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她独当一面坐镇欧洲啊!”
“长得漂亮吗?”
“你还吃她的醋?怕给你增加竞争对手?Mydear,,我告诉过你,公司的女秘书,除了你,相貌都一般,在你眼里可能还是丑八怪呢,我没对她们中的任何人动过心。况且,小厉早已有先生了,孩子都快上中学了吧?小心眼!”
婉晴使出她的最大本领——撒娇。撒完了娇,她伏到西邨的身上追问她最关心的答案。“那第二个建议呢?您去不去治疗或者做次检查?”
西邨不假思索地回答:“美国专家不是已经有了结论了嚒,作为治疗,是成功的,已经结束,后面的问题是休养。上一次我们不是很成功吗?哎,提起它倒提醒了我,你有反应了吗?你那个——来了还是没来?”“总裁,来过了,让您失望了,也许是我没有配合好。”“你不用内疚,完全是我的问题。你的生育能力是不用怀疑的。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等我忙过这一阵,一定安下心来休养,心情是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成功的。”
婉晴很感动。其实她也曾怀疑过自己。为此,她背着西邨去医院做过妇科检查,结果她的怀疑被排除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治疗,西邨的病有了根本性转变,恢复了信功能,有了信欲,而且能生产精子了,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医生说,问题可能出在精子的成活力上,也就是精子的质量上。不是所有的男人能过信生活、能射金就一定能生育的,尤其是过了五十岁的男人。健康状况和信功能能力不会因为地位显赫身份高贵资本雄厚而格外垂青富人贵人能人。严酷的现实恰巧相反,富人贵人能人的健康状况和信生活质量往往极其低下,历史上短寿夭折无嗣无后的帝皇将相、达官贵人比比皆是俯拾可得。难道西邨也位列其中?就注定他这辈子不能生育没有后代了?这对他的打击该有多大啊!一定要帮助他继续接受治疗。但是婉晴不能直说,只能委婉地建议。“总裁,要不然咱们换个专家吧,住到英国皇家医院去,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
西邨更感动。“可以,但是不是现在,等我回到内地把局面打开之后。”
“再等下去您的年龄不饶人啊!”“年龄?我还不到六十,老了吗?传说画家齐白石老先生八十岁还娶妻生子呢,我刚步入壮年,我有信心。”“总裁,有信心是一回事,乐观是对的,可是,您要面对现实呐!”“这我懂。这事就这样定了,你马上派人去内地找到肇、靳二人,同时通知董事局成员,择日召开股东代表会议,研究决定公司的重大决策和人事任用。”
几个月后,在关星的协调和帮助下,从黄炎屯林场党委书记兼场长岗位上退休的肇主任、从派出所副所长岗位退休的靳连长相继到了香港。随即,西邨主持召开了“西邨跨国集团公司”股东代表会议。他首先向各股东及董事们声明,从即日起他的姓更改为本姓“徐”,请法律顾问立即办理相关法律手续,同时对外对内公布。紧接着,会议审议并通过了公司向国内发展的议案,决定在深圳、广州、福州、昆明、杭州、上海、南京、武汉、成都、长沙、西安、天津、北京、沈阳、哈尔滨等十五个大城市向当地政府注册设立包括房地产开发、纺织品制造、造纸、有机化工生产等六类行业的合资或独资企业;会议还通过了西邨的提议,任命靳连长为公司董事局副主席,对主席负责,在主席离港期间代行主席职权,并接受厉顾问的监督;任命肇主任为公司副总经理,董事局主席兼总经理徐西邨授权他全面主持公司的日常工作,婉晴秘书及其他七名女秘书任其助理,协助其工作。
一切安排妥帖,关星协调安排的飞行计划已得到内地空管部门和香港方面的批准,西邨在公司本部举行盛大的告别仪式后,决定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启程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