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始(1 / 1)

“我那小儿伤势如何了?”中年人负手而立,明明是个人却给人一种树的感觉,好像他七尺身高,就要参天、拨云、扶日了一般,气度不凡。再看他所站之处,竟是一片湖泊,要将武学参悟到何等境界,才有这水上傲立的轻功。

“应无大碍,赵家主静候佳音即可。”这声音沙哑中带威严,分明是那金还命的声音。

“那便多谢金前辈了。”

这金还命究竟是何人?竟让赵昊的爹——赵家家主赵轩昂称得上一声前辈。

“不过,你这样隐瞒终究不是好事,你真的不愿告诉这孩子他到底是谁的种?”

“前辈你这样说,在下真要不满意了。武林浩劫乃是从前,和这孩子无关!”无关两个字甚是严重,惊得丛林中的鸟雀齐惊,四处乱飞,寻着安静的好地方。

“罢了,我老了,不再是江湖中人,便不再管江湖中事。”

“前辈放心,二十八年前的事,不会再有第二遍。”

“哦,是吗?那我实话告诉你,我阳寿快尽了,我穷尽浑身元气才得出的天道指令,竟在那孩子出世那天烟消云散,武林处处是浩劫,那孩子必定会随着浩劫降世。”

此刻赵家家主不再说话,陷入一阵沉默,思绪一阵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脚尖一点,竟临空飞起,踏着树枝飘飞而去,只留水面一环波纹,向四面飘散,最终又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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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不定之天色下,一青年正拖着沉重的影子缓慢步行,巨大的身材上,竟是把比人身更大的巨刀,那刀又厚又重,漆黑一片,无锋无刃,不止究竟作何用处。

是赵明。

耳朵旁的纱布裹了三圈,仍是不停地在溢血,不是来自耳内,反倒是来自脑内。

赵明发觉他的耳朵最近有些痒痛,并非不可忍耐,但是却可以听到些微小的声音,如房屋倒塌的声响,虽然那旁人耳中巨大的震裂之声不堪入耳,宛若折磨,在他耳里却好似蚊子叫,若不是习武之人感官明锐,怕是一丝一毫声响都难以听清。

但是这种声音,就是他耳中的天籁,这声音给他一种不孤独的感觉,哥哥消失了,敌人消失了,自己的目标仿佛也消失了,但这声音始终会在,这声音始终在他耳内回响,他觉得这是好事,甚至是他在这一连串逃亡中最美好的事。

但也是无所事事。

他很久没有运转功法了,丹田之内一丝气都没有,没有真正力量的补充,只有一身的蛮力,除了能搬砖,没有丝毫用处。

他试过运转他的金刚经,但是第一次运转至丹田,就有种撕裂般的疼痛,那一瞬间甚至有种走火入魔的感觉,那种疼痛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离死亡那么接近,似乎再多坚持一秒,他的肉体将完全崩裂。

他大叫了,可他自己听不见,别人也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在张嘴,嘴里面都是涎水,清里透浊,白里透红的涎水,那是血,力竭的血。

此后浑身都开始疼。

他都忘了已离家多远,从江阳跑到帝京。

可他的家在四季如春的昆明,他都在想念那里的山水和飘香楼里张师傅的牛肉葱油饼。

他开始想他的哥哥赵昊,那才是个真男人。

冲得起,稳得住,武艺高强却不骄傲,更不轻易显山露水,拿着把千斤重的刀却比那些屠户的菜刀还顺手。

可惜昔日兄长一去不复返了。

他想着想着发了愣,不小心便撞到了树上。

那树得有多粗啊,足有五人合抱大小,再仔细一看,那却是个人。

一身绿衣棕裤,不是书生那般长袖挥挥,却也不比武夫那般紧酷劲服。

衣服料子华丽,那人长相却是个五大三粗的硬汉子,但再看却大有几分流氓的意思,不修边幅,满脸的胡渣,胳膊和腿都有别人腰那么粗,挺着个大肚子,一副蛮横之相。

“小子,走路要看路,我家公子在后面,你撞我我忍了,下次可看着点啊!”那汉子一开嗓好似一个大喇叭,声音震得地都在晃三晃。也幸亏是他嗓门大,才能让赵明听得清楚,赵明嗯了一声,赶忙让开了。

可这汉子音大如吼,后面那所谓公子怎可能听不见,早已站在汉子胳膊后边打量起了赵明。

而赵明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那“公子”确是一副公子哥模样,中长袖,花折扇,大有几分书生意气,模样英俊,细浓眉毛剑势端放,一双眼睛内好似有圣贤之书,一副儒雅书生的好模样。

但赵明却看出了不寻常。

这公子哥虽然是一副书生模样,但他的裤子却是紧的,尤其是到脚踝一寸以上就开始向内收,必然是腿上功夫的练家子,他走路也并不像常人般随意,而是三步后必轻微踮起,不是什么战斗的准备姿势,而是常年踢腿,姿势导致的习惯问题。

帝京果然是有本事的人才混的起的,随便遇到的个小公子哥,都是个练家子。

赵明不禁看向自己的拳头,金刚经配金刚拳,本就是为的一套刚猛,以命搏命,以一往无前之势,将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大有金刚罗汉的意味,可他却连金刚经心法都不敢运转,更别提曾经每天都要反复练习的金刚拳。

现在的自己,除一身的蛮力,还有什么?

想罢便是慢慢走了过去。

“这位小哥请留步。”那公子哥竟伸手拉住了赵明的身体,将他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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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最近已经大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发现他浑身都开始剧痛了,再也没有什么麻痒和酸,就是完全的疼,要命的疼,哪怕他感受不到外界,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切成了数块,鲜血四溢,每一部分都在撕裂着,那种完全的痛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知觉。

可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因为他的轻松没有了,只有那让他快要昏死过去的疼。

撕心裂肺的疼。

肝胆欲裂的疼。

经脉尽碎的疼。

血肉绞烂的疼。

他觉得他成了那裹上粉面的肉酱,要被用锤子捣,用筷子搅,最后再被手撕分成块。把他的四肢搅得错位,把他的五脏六腑捣得粉碎,把他的经脉撕分成碎片。

他想要疼的昏死过去,可他昏不过去,仿佛他的身体机能只觉醒了痛觉。

他没有时间观念,但他觉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甚至好几天。

每分每秒都是度秒如日,度日如年。

他仅有一次类似的感觉还是在学习刀的基础时,一天连砍了上万次,双臂像钢浇铁铸般地沉重,第二天双臂红肿得像那外地来的香肠,但他第二天还是硬撑了几千次,直到双臂充血,再多便会废掉才放弃。

此后他一天比一天疯狂的练刀,甚至将刀看做了自己的生命,再以后的练刀,连汗都不再流一滴。

他是这么说的:“若我真将刀看做我的生命,我的魂都在里面了,我的肉体的锻炼,累的不是我,是刀。”

于是他钻研起了自己的刀,不知父亲是从哪拿来的这么一把刀,但他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与自己般配。

那刀多大啊,几乎有自己的两倍大,可是他硬是举起来了,那一柄漆黑的厚重巨刀。

他觉得他找到了他的魂。

而那刀好像也觉得找到了主人。

他越挥,那刀越轻。

那刀越被挥,就越是发亮。

黑的发亮的刀,与那拥有发亮的双眼的少年。

整日整夜的在闪亮着。

刀客没了刀,岂不是没了魂?

而此刻,他的刀,离他多远啊。

他的魂,离他多远啊。

一想到此处,他的血流的更盛了,疯狂的撕裂感也更盛了,可他却不觉得疼了。反倒是心伤大于身痛。他这一生,最简短的评论,不过一个刀字,可他在这生命力最脆弱,最柔软的时刻,身旁的事物,没有一个和刀有关。

这是一个刀客最大的悲哀,也便是他最大的悲哀。他多想奋力一搏,让他全身血液直接流干,让他感受到那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让他去手握他的刀,与世上最强的人一战!可他不能,他只能选择在一片漆黑与寂静中,感受无比的疼痛,感受时光的蹉跎,感受他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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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金还命的那小徒弟却在忙里忙外,虽说是忙里忙外,实际上也只是去舀水,倒水不断地循环着。没人问他在干什么,他也不打算说。每一桶水里都泛着黑,那是赵昊秘法之后的剧毒,毒效需三天才能发作,一发作便是让人全身血肉俱腐,五脏六腑以及经脉都将顷刻间化成脓水。

只要解决了毒,剩下的问题就会稍微轻松一些。

可这小徒弟来的时候,已经是秘法的两天后了,这半天内的速度明显的过于慢了,若是明天天亮之前不能将所有毒素清洗掉,哪怕只留一丝,也能让赵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立刻死透,甚至可以说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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