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血腥味消散许多。死首已搬走,桌脚仍留下一个人形印迹。
耿聿缓缓迈进来,目光一寸寸打量凶案现场。
老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是,他的心境却跟昨天完全不一样。
这是他的外书房,贪图这里清静,平时没事就爱窝这里瞎混。他依稀记得,因为只有一条通院外的路,总是让小五或者小六两个躲在外面放哨。一旦安国公出现就打暗号给他。而他呢就装模作样的拿本书摇头晃脑……
旧事历历,物是人非。
耿聿忽心生悲凄。小五对他的所作所为此刻才真的放下!跟了那么久,下场落的这么惨,也够可怜的!其实说到底,小五的死他是有点责任的,假如他心思细腻点,提防点,悲剧或许可以避免?
“咦?这里好像少件东西?”耿聿站在小五倒身地方,拿眼一扫就瞅出不对。
“你再好好想想,少什么呢?”小青问。
耿聿指着窗台角落细长形的红木花几道:“这里……让我想想。”
花几上摆着一只花瓶。喇叭口,细长颈,鼓腹,圈足底。通体以红色衬底,腹部布满金色芙蓉花纹。圈足底上金线勾出莲瓣轮廊。没有插花,花瓶就是一件观赏物件。
“哟,挺漂亮的!”雪芽探头上前笑说:“值不少钱吧?”
“底座没有了!”耿聿指着花瓶肯定道。
左甚羿追问:“底座是什么制成的?”
“铁架。高半尺,宽与瓶底等同。”耿聿眼眸乍亮道:“哦~我知道了。铁架就是凶器。”
左甚羿冲小青使个眼色,小青领命而出。
“半尺高,宽与瓶底同。”雪芽比划在手,疑惑说:“也不算太小。凶手会把它带走哪去?如果沾了血,为什么没有血滴延伸门口呢?”
左甚羿沉吟片刻,蹲身仔细察看小五人形印迹附近。
有喷溅型的血迹扩散在头部方向,有那么一两滴独立在身侧的。但并没有延伸,说明凶手没有握着凶器到处走,也没有走到书房门口。那凶器是被擦拭后还在书房喽?
小青快走跑回来,喘气报:“左大人,仵作说,死者身上的衣服有血迹。是某种东西揉擦成一团块状。”
“哦,凶手拿小五的衣服拭凶器。”雪芽得出结论。
左甚羿摆手:“很可能凶器还在书房。大家找找看。”
“什么?在书房?”耿聿吓一跳。
雪芽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转。背负着手东瞅西看,就晃悠到临河窗口,感慨道:“耿大少,你这书房是不是没请风水大师算过呀?这么好的环境还出凶案?”
“胡说八道!这关风水什么事?”耿聿虎起脸。
雪芽斜视他一眼,也不再调侃,而是慢慢专注盯着池水。
“喂,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耿聿又讨好的捅捅她肩。
雪芽没理他,回望一眼小五倒地的方位,眉色溢喜嚷:“左大哥,快来。快过来!”
“怎么啦?”左甚羿快步跨到身边。
雪芽晃着他的胳膊,开心道:“你看,这里,会不会凶手把凶器扔这池子里?”
“极有可能。”左甚羿目光闪动。
小青立刻道:“我马上派人去捞。”
他们这边进展顺利,可是官差调查耿府前院下人就不太顺利,多有不配合者。闹的安国公很生气,把京卫秋大人叫去训斥一通。
等知道要细查肖夫人身边使女婆子时,安国公更加暴怒了!
左甚羿出面。他淡扫威怒犹在的安国公耿慕一眼,很平静道:“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带走耿大少爷回衙门调查,要么府上所有人配合官差办案。国公大人,请选。”
“左都督,你们凭什么带走我儿回官衙?可有证据?”
“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他有动机有时间,又死在耿大少书房,不带回衙门,说不过去。”
“哼。这件小事是京卫负责,与你们褐衣堂何干?”安国公心里自有小九九。若是京卫负责这件案子,他大可施压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是家里小厮死了,好生厚葬就行了。大不了多赔点钱给他家人。什么,没家人?那更好,没有苦主闹事,抚恤金都可免了!
可若是褐衣堂插手,他想走后门都不敢!白白送把柄给这个皇上亲卫组织,卖买太不划算!
“受令郎所托。还他清白!也还死者一个公道。”左甚羿仍是面色平静。
安国公深深咬牙叹气:“这逆子……真是自作自受!”
“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厅外快步走近一名珠光宝光贵妇,掩着面,愁眉问:“那个什么程大人竟然把我的丫头婆子一个不剩带走问话?”
“耿夫人!”左甚羿微微示意。
他品级高,可以不用向国公夫人见礼。
“这是……”耿夫人乍见高大年轻褐衣堂都督,貌似眼生。
“你是左大人?”她想起来,府里来了三个冒名其妙的人,无端掺和凶案。可安国公却不敢赶走。
左甚羿眼波不惊的点头。
“好,好,来的正好。”耿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问:“那什么程大人是你手下吧?她怎么办事的?凭什么怀疑我的人?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进宫告得你丢乌纱帽,信不信?”
安国公拦下急火攻心的夫人,安抚道:“夫人,你且息怒。这事我来处理,你后堂歇着。”
“老爷,我哪也不去,就等着左大人给我一句准话。”耿夫人一撩外套,端坐锦椅傲然直视左甚羿。
“左大人,你看这……”安国公表示,女人发起火来,他也束手无策。
左甚羿不为所动说:“那耿夫人慢慢等吧。”
拱拱手,转身欲出。
“站住!”耿夫人厉声道:“左大人,这里是耿府,不是你褐衣堂,可以任你翻天覆地胡作非为。”
左甚羿却笑了,背负双手,说:“以耿府如今处境,在下想翻天覆地简直易如反掌。夫人不要挑战褐衣堂的能耐。”
“你,你说什么?”安国公颤抖语气。
左甚羿绽开冷笑,展眉说:“国公爷,窗户纸还是糊上好,捅破对耿府没好处。夫人,好自为之。”言罢掉头而去。
耿慕和肖夫人对视一眼,各自在眼中看到慌乱,急急又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