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尴尬气氛到底是由袁茉打破的。
“呜……爹，娘，我不依啦！我的茉园啊！让她弄的乱七八糟的，这笔帐今天非算清不可！”哭腔最后转为愤怒。
米氏手帕按按额角，好险！差点让袁雪芽带到笼子里，明明是摆公堂审问茉园的事，愣是让她七拐八弯的转到皇家赏赐上。还好，自家亲生女儿贴心，又给绕回主题。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袁雪芽整整筷子，打算开动。
“雪芽，是不是你做的？”袁韧低沉威严问。
瞧这架势，一个个都拿乌鸡眼瞅着她，都不饿是吧？饭也不让消停吃？长辈不动筷，袁雪芽也不好拗旧礼俗，没好气的丢下筷子硬梆梆否认：“不是。”
“呸！你敢做不敢当！”袁茉气愤的啐她。
“呸！”袁雪芽抹一把脸，嘬腮帮子朝着她吐一大口，冷冷道：“指控是要讲证据的。你有吗？
“我……”袁茉让她喷个满头满脸，气恼恨极，腾身而起哭向袁韧：“爹，你看她……吐我一脸。太没家教了！”
“没错，我有娘生没爹教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父母双亡寄养外祖家十五年呢。你家教好，背后搞鬼也没少呀，比如在我屋子里放一些下三滥不入流的玩意，别以为我不说，你两个就以为万事大吉。”
“你说什么？无凭无据，休想栽赃陷害！”袁茉和袁葳异口同声否认。
袁雪芽吹吹额前碎发，翻白眼道：“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证据当然有呀，可是偌大袁府没有可以为我主持公道的长辈，我干嘛要交出证据，好等着你们毁尸灭迹呀？”
“雪芽，你说什么？什么在你屋子放不入流玩意？你说清楚。”袁韧大感奇怪。
袁葳和袁茉齐齐激灵，求助似的望向黑沉脸的米氏。
她们在袁府私下里搞鬼恶作剧捉弄人，可是瞒着袁韧的，唯独瞒着袁父！
“老爷，好好的说茉儿园子，怎么又让人给牵着鼻子歪题呢？”米氏话里有刺，不满的搭下嘴角表达不满。
袁韧让她当众一刺，哽了一下，放下这个疑问，讪讪继续冲雪芽说：“雪芽，人无完人，谁都可能犯错。改了就好，还是好孩子。但是错了不认，那性质就不同了。”
“嗯。了解。”雪芽虚心倾听，左耳进右耳出。
“呐，你方才说路过茉园，正好与茉儿相遇，还说了几句话对不？”
袁雪芽一摊手，无辜道：“那又怎样？我们在楼下相遇，说话，然后道别。”
“说明你有时间。”袁韧指出关键点。
“有时间的大把人。最要紧的是有目击证人不？没有，一切都白搭。实在解不出来，爹呀，不如请官府的来碪验吧？我首推褐衣堂，他们比较严谨专业。”
“什么？”袁葳怒叫，指她：“你少拿鸡毛当令箭。少搬褐衣堂吓唬人！”
“哟，听这意思，不肯喽！心虚呀！”袁雪芽不为所动，斜斜飞他一记眼刀。
“什么心虚？少夹枪带棒的，把话给我说清楚。”袁葳怒不可遏。
袁雪芽眼眸垂低，眉沿拉下，翻着手，欣赏指甲道：“贼喊捉贼呗！怕被官老爷查出是自导自演，陷害无辜呗。”
“嘭”重重锤击饭桌声。
袁韧垮着脸，目光阴郁瞪着若无其事的雪芽，胸膛起伏，难掩闷气。
“爹，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袁葳忙上前安抚袁韧。
袁雪芽笑吟吟一指袁氏姐弟道：“是呀，爹。不值得这种造假陷害长姐的兔崽子生气，气坏身子，多划不来呀！”
“你给我闭嘴！”袁韧震怒了。
袁雪芽吐吐舌头，安静的对手指，垂眉低眸，事不关己。
“爹爹……”袁茉眼波一转，心里哀嚎：不会就这么算了吧？我的茉园呀！
“吃饭！”真的，菜快凉了，袁韧肚子也有点饿了。
袁葳袁茉愤愤对视一眼，不甘心的落坐，又一致转头狠剜袁雪芽，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呀！
安静净面冼漱后，一家人转到暖阁喝茶共叙天伦之乐。
袁雪芽猜测这帮人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定要治她的罪才肯作罢，索性先下手为强，抿口茶，先开口说话：“爹，我听说，皇宫选秀，我荣幸的列在花名册上了。”
“有这么回事。”
“什么日子，可定下没有？”
“五天后。”
“呀？”雪芽惊蹦起来，张皇道：“爹，我还没准备好呢？”
袁韧看一眼米氏，不解问：“你要准备什么？府里都安排好了。”
“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里玩的都没有妥当吧？我从新眉镇出发太过匆忙，都来不及置办新衣亲衫，怎么进宫呢？太寒酸，岂不是给袁府丢脸？”
米氏不咸不淡道：“这，你不用多操心，我叫绣院赶制几套就好了。”
“可是，我今天才从绣院路过，没看到给我赶制呀。”雪芽抖搂出来，酸酸道：“只看到茉儿小姐的新样式外袍。”
“什么，你去绣院了？”袁茉紧张瞪着她：“你，你还看到我的衣服了？”
“嗯，路过。”袁雪芽眨巴眼作无知不解状：“你的衣服看不得吗？”
袁茉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侧头冲她的丫头使个眼色。示意赶紧检查一下去！别出妖蛾子。
“爹，娘，别管什么新不新衣的，茉儿姐姐的屋子搞的鸡屎遍地，压根是有人存心搞乱，这事非揪出原凶好好惩办不可。”袁葳不耐烦的截断她们关于衣服的讨论。
女人就是麻烦，不是首饰就是衣服！一点都搞不清主次秩序。
袁雪芽昂头充耳不闻，眼睛眨巴瞅着屋梁数蜘蛛网。有些年头了，横梁半旧，最顶上有点脱漆蒙一层灰。再怎么大扫除应该没人爬上去清扫吧？
烛光扑闪摇曵，映出墙影奇形怪状，长短不齐狰狞凶恶。
“你，别做鬼脸。”袁雪芽出其不意转头，板起严肃脸指向袁葳。后者正张牙舞爪冲她凶神恶煞，冷不防让她抓着正着，顿时又羞又恼。
“我做了又怎样？管你屁事！”
“背后搞鬼，小人！卑鄙无耻下流，人格抱歉，家教不好！”
“你……血口喷人！”
“呸！就喷你，又怎样？”袁雪芽冲他啐一大口唾液。
“啊～”袁葳举袖挡之不及，气的哇哇跳脚。
“够了！”米氏发威了。
袁雪芽掸掸衣襟起身，笑眯眯道：“米夫人，你事多忙乱，为免你忙昏头，我这里先把我的衣服尺寸报给你。我相信，皇宫选秀那么大的事，你一定不会让我寒酸又土拉吧叽的去面圣吧？来！”
一抬手，四喜就把小便条递上手心。袁雪芽双手呈敬意奉给米夫人。
“呃？这，这个……”米氏结巴一下，当着袁韧的面，似乎不接不行呀。
干巴巴笑说：“嗯，还是雪芽考虑周全，瞧我这记性，当真忙糊涂了。”
袁雪芽乖乖笑说：“夫人要是糊涂了，不如我自荐分忧，由我代转交绣院绣娘们吧。”
“不，不用。这点小事，怎么能让大小姐跑腿呢。”
“没关系，我顺便提醒绣娘，以粉紫配月牙白两色就行了。对，就用锦绸，结实又省布料。”
“嘶～锦绸？”
很贵的呀！很难得呀！一般人家有钱没处买，就是大户人家能有一匹就够得瑟了。据说，很耗时耗力的，江南一年能出十匹就算高产了。物以稀为贵！皇家指定赏赐品！专赏有功之臣！莫大我荣耀！
“没错。锦绸！我打听过了，上次皇上赏我的一堆金银宝物中就有这种稀罕货。若做成衣服穿上进宫，多有面子呀！说不定沾着皇恩，运气不错，选上了，咱袁府可不跟着鸡犬升天，富贵荣华！”
“呃～”大伙麻木呆滞了。这么不要脸自吹自擂的话，她为什么能漫不经心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他们是鸡犬？她当自己是谁呀？
“哈～”打个哈欠，袁雪芽挥挥手：“吃饱了就犯困！爹，米夫人，两位弟妹，容我先告辞。你们慢聊。”
举步就要离开。
“雪芽，你且站住。”袁韧最先惊省过来。
“爹，有事，明儿再说吧，我真的困了。你看，眼皮打架。我这人一犯困，就容易说胡说，说的不好听，你们可别介意呀！”
米氏深深吸口气，道：“你这算什么意思？脚底抹油想逃避责任？”
“哼！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想怎么把责任栽赃到我头上？”袁雪芽一摔袖，大方坐下，抬下巴鼻孔朝天。进入到目空无人，睥睨天下万物的状态。
“我的茉园就是你做的手脚！休想耍赖！”袁茉锐声尖嚷，率先扣罪。
袁雪芽抖着腿，翻白眼浑不搭理。
“哎，别装死呀！”袁葳施压道：“你认了，老实赔礼道歉，说不定我们一开恩就不计较了。若还是这个死样子，休怪我们不客气。”
袁雪芽拿眼角扫一眼上座袁父，对上他冷峻眼神，又瞄到米氏端杯抿茶，按嘴角，一派优雅。
缓缓起身，整整衣衫，面无表情，眸光冷清正视袁葳道：“我等着你的不客气！”言罢拂袖而出，这次，招呼都不打一个。
“嘶～这丫头，反了天了！”袁韧给惊着了。
“哼！”米氏鼻腔一哼，挑眉挂一丝狡猾的笑意说：“老爷，这只怕才是大小姐真面目吗？目无尊长，嫉妒同辈，粗鲁无礼，这还怎么进宫选秀呀？别到时给咱们袁府招来无妄祸端才是正理。”
袁韧陷入沉思。
礼部花名册都报上去了，再去撤消不太可能吧？但是，袁雪芽这种自由散漫，无知无畏的作派，若进宫，后果还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