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政绩,为了好名声,为了一鸣惊人也为了在将要抱的大腿面前好好表现,钟大人卯起劲头当夜就发下令签派三班衙役将李老太的尸身抬回县衙。
据说,事后据耿聿听说,衙役们遇到了重重阻碍,若不是仗着衙差的身分又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只怕这差事要无功而返。
当然,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那李石。那李余氏还撒泼打滚的躺在堂屋门槛不准移走,最后出动地保派人将她给拖到一边才成行的。
袁雪芽啧啧着道:“好可惜,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
“接下来呢?”耿聿寻了把折扇凉凉问:“仵作若再查不出死因可就得按自缢结案。你那套什么尸僵现象说词根本不能成为翻案证据。”
“呐。若是谋杀一定得有动机对吧?先找找动机。”
耿聿合上折扇,若有所思道:“动机无非钱财情仇恩怨。这李老太若是被害,定然是钱财作祟。”
“所以,我们会会许氏去。”
“喂,这黑灯瞎火的,不能等明天吗?”
雪芽摊手:“早点了结,早点回家。怎么,你怕了?”
“切,我怕什么?那大牢又不是没待过。”
小县衙是不分男女监牢的,当然同样的脏乱差臭,下不得脚。
许氏哭肿了双眼呆呆的呈死气沉沉的状态靠在墙根下。听到牢门锁链响起,狱卒喊:“李许氏,有看你来了。”
她还是一动不动。直到面前蹲着一名似曾眼熟的漂亮小姑娘,眼珠子才转了转茫然看向袁雪芽。
“你的儿子多大了?”
“阿宝?”许氏神情动容,突然就声泪俱下:“我的阿宝哟,往后可怎么办?……”
“是呀,为了你儿子,许氏,能不能告诉我实情?”
“你是……”许氏愕然抬眼,泪眼磨挲问:“你,怎么?……”
雪芽一指身手耿聿道:“这位耿大少爷路见不平,觉得你是冤枉的,所以求了县太爷,来问问你的具体口供。你若不想这么糊里糊涂被人告死,留下一个孤儿就告诉我们实话。”
许氏转向耿聿,好似看到希望一样眼一下亮起来。
“咳咳……”耿聿握拳置嘴边假咳,顺便瞪雪芽一眼。干嘛借他的名头?他一点都不想做好事?也不想揽闲事。
“那,你们要知道什么?”
“那个李石是不是经常去你们家生事?”
许氏点头,擦拭眼泪,肿着眼睛道:“是。自从孩他爹过世后,那本家小叔子就撺掇着婆母让我改嫁。我挂念小宝还小,婆母年纪也大了没有人照顾,何况家里有田有铺,一家三口省着点日子也过得下去。立下誓志不愿改嫁。”
“嗯。那李石家境如何?”
“原先也还过得,自打染上赌瘾后便一天不如一天。家里的田早就押了出去,如今四处游手好闲听说还欠了许多债,前两天还让债主堵在路人打了一顿。”
“哦。原来他缺钱呀!”雪芽看一眼耿聿,挑挑眉又问:“那你跟你婆婆相处的怎样?”
许氏叹气:“我们相处倒是很好,偶尔小拌嘴也是因为阿宝的事。早先婆婆也说趁年轻早点改嫁,后来看我意志坚定便也绝口不提。昨夜小宝身体不适,婆母也是心疼孙子指责我几句,怨我照顾不周。根本不是像黄婆子说的吵架。”
“那你进镇赶集怎么不邀上李老太?”
“原本是要一起进镇为阿宝看病的。只因那一天大清早李家侄子说有事请婆婆过去商量。”
雪芽琢磨道:“没问什么事?”
“无非又是借钱吧?这月借两回了。”许氏叹:“我想着婆母能应付,阿宝病又拖不得……没想到这一别……”掩面又呜呜哭上了。
“好吧。我没什么想问的。你节哀顺变。相信钟大人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许氏惊喜:“真的?谢谢姑娘,谢谢耿少爷。”爬起身就要磕头。
雪芽制止道:“行了,等真相大白再谢也不迟。对了,你儿子到底多大了?”
“五岁。怎么啦?”许氏扁下嘴,抽抽鼻子悲切道:“也不知如今阿宝不见我回去接他,不知哭成什么样了?”
“放心,你会马上看到他的。”
雪芽随意安慰几句便与耿聿逃离臭哄哄牢房。外头晚风一吹,深深吸气才缓过气来。
“好啦,动机有了,嫌犯有了。该找证据了?”耿聿摸着下巴沉思。
“去殓房。”
殓房在县衙一个小小偏房杂角,味道肯定也不好闻,桌上放着一只油灯。拉来的李老太就摆在木板上。所幸过了中秋后,天气早晚凉快不少,尸臭什么的比盛夏强一丢丢。
仵作是个中年矮个子,被钟大人勒令晚上加班再验尸,心里装满怨气,嘴里骂骂咧咧的先烧一堆皂角和苍术辟尸臭兼辟邪邪气。又寻了香料塞鼻孔,嘴里还含着生姜做足准备功夫才开始快快的查验。
戴着白纱手套翻了翻:脖子上是颈痕没错呀!身上衣物也整齐呀!反正肉眼看没啥外伤,实在不晓得县太爷放什么神经,愣要重新验查?
李老太双眼向外暴突?吊死人不都是这样吗?双眼外突,舌头伸长?咦?好像她舌头僵直没伸多长?但这个不为奇。
仵作一边验,一边自言自语又自个驳反。
“如果用一块厚布包裹着铁锤猛击死者后脑勺的话,也不会留下伤口,更不会流血。”说话接腔的是雪芽。她捂着鼻子脸上挂着淡笑进来。
仵作认识这两人。就是他们撺掇着老爷才让他加夜班的。瞄一眼面无表情道:“耿少爷,袁小姐。”
“仵作大人辛苦了。”
仵作冷淡摆手接她的疑点道:“若后脑勺受重击,脑壳怎么也得凹陷一块吧?可是没有。”
“其他的呢?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吗?”
仵作摇头道:“除了脖子上的吊痕,身上我都查了,没有。”他很烦燥,明明就是自缢嘛,还验个鬼呀,折腾活人!
雪芽掩着鼻子绕着尸体转了两圈。
“哎哎,看出什么没有?”耿聿也同样掩着鼻子紧跟在她身后催问。
“正在仔细看,别急。”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若是谋杀,那手法可真高明的不得了。可是许氏的口供她直觉是相信的。如果没有争吵没有什么大的重要变故发生,李老太有家有田有孙何必自尽呢?她去了李石家,大不了就是拒借钱嘛。就算李石夫妻说了什么刺激难听的话,李老太难道回到家里越想越气不过?
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呢?难道真的是自缢?只不过是被李石夫妻气死的而不是许氏?那可就难办了?因为当事人已死。谁也不知当天李石找李老太过去到底说了什么?不能证明是李石刺激的,那许氏就得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