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河上的木桥,绕过零散在稀松桃柳杂树间的农舍,估摸着再得半刻就进镇了。
袁雪芽轻轻驱着马与耿聿说着闲话,正转过一丛杂草堆,耳中听号啕哭声从左侧下坡桃树丛传来,同时还伴有嗡嗡不绝的杂音,更多的村民口耳相传着涌过来。带动的看门狗狂吠不已。
“出什么事了?这么吵?”雪芽将马停在坡道。
眼底下是一户农家小院,桃树掩映下看出正对南是一间半旧木屋,两侧胡乱砌着低矮的泥坯小屋,堂院颇狭小,此刻正挨挤着不少看热闹的村人。
“作孽哟!李老太还真可怜!昨日看她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寻了短见了?”
“别是跟许氏拌嘴了吧?看着又不像。那许氏平日里还算孝顺,邻里都说她贤惠。”
“知人知面不知心。许氏年纪轻轻的死了当家男人,守着寡妇婆婆,怎么可能过得下去?”
突然就有个很粗嗓门嚷:“婶母一向身体硬朗,与人为善。断不会自寻短见抛了家人去。必定是许氏忤逆不孝,****婆母,才逼得我家婶母自尽的。”
“李石,空口白牙不许胡说。”另有一个声音喝斥。
“霍!姓杨的,平日里你往我这婶母院里跑的勤,如今也护得紧呀。”
“你,你血口喷人……”
“别打,别打!快报官吧?”
人群中一个中等结实身材的男人挥拳击向另一个三十少许的高瘦男子,场面陷于混乱中。劝架的,拉帮的,几个哀嚎的妇人也跳出来指着骂那个挥拳的。小孩子更兴奋的蹦跃瞧稀奇,看门狗躲在外围不住傻汪,乱哄哄的冲淡死人的阴森气氛。
“怎么,你有兴趣?”耿聿眼角扫到雪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雪芽顽笑:“左右也无事,有热闹干嘛不凑?”
“没听说是上吊死人吗?晦气的很。你还往前凑?”
“我今日已经很倒霉了,就多添点晦气没准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呢。”雪芽浑不在意这些迷信。
耿聿抚额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奉陪。”
“行,你等着。”
雪芽整整衣束,寻着小路慢慢走下坡。
院里的架倒是拉开了,议论却没停,那从屋里传出来的哭声也一直没断过,嘤嘤的好不悲凄。
雪芽是面生俊俏小姑娘,围观的人无不诧异的盯着她,见她近了又自动分开。是以,她轻松的踏进堂屋听到左手房里哭声更清晰了。
无非是:“婶婶呀,你死的好惨呀!怎么一个信都没有就这么去了……”
另一个声音含混而嘶哑,想是哭的太久嗓子都哑了,哭声也更悲伤自然。
雪芽凑在门口张望:内室北墙房梁上挂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下端结成单系十字套,地上是张翻倒的杌子。那自缢的是名身着葛麻粗旧布衣的老妪。已让人给解下来平放在地,面色死灰。边上围着两个粗布荆钗妇人哀哀恸哭。
现场破坏成这样子,一会仵作验尸倒没大问题,若想找出别的蛛丝马迹可就难了。
雪芽不由凑近看那老妪脖间索痕呈青白色交于左右耳后,却并非椒郁色。而她的双足微翘勾令她稍稍迟疑了下。再看口鼻头耳其他部位,无外伤流血痕迹,又注意看指甲缝……
“你谁呀?看什么看?”正哭着的妇人忽然瞪着她就怒目相视。
“看看不行吗?你们继续哭。”雪芽讪笑拍拍手便退到一边。
另一名妇人眼睛哭肿,嗓子都哑了双眸也麻木,只有干嚎着:“怎么会这样?昨晚还好好的说要看着阿宝长大娶媳妇的……”
“许氏,你还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明就是你逼死婶婶的,好不挡着你改嫁吧?”
许氏麻木哭:“不,不是……我没有。”
“呸,你平日里虐待嫌弃我家婶婶,这四邻都可以作证,这下省心了,婶婶让你逼死了……我可怜的婶婶呀,你死的不明不白呀!”
雪芽一听,多看了骂人妇人几眼。
正闹着,县太爷和仵作,捕快都来了。
雪芽正想看古人是如何验尸体的,衣角让人一扯,转头却是耿聿,冲她使个眼色。不明所以随他退出来问:“什么事?咦,县太爷不是你熟人吗?”
耿聿索然道:“不是。竟然换人了。我却不知道。”
“那你唤我出来做什么?”雪芽作势又要去开眼界。
“外头听听,就晓得这案子有蹊跷。”耿聿指指外面还守着四邻八乡。
雪芽笑眯眯拍拍他:“哈哈,你不是清高怕晦气吗?也来掺一脚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耿聿不在意她的取笑。
“那你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
耿聿拉她到一边,小声道:“方才听人议论那许氏嫁入李家,生了一个儿子才不到半岁光景,就死了丈夫。带着儿子与婆婆李老太生活。虽然家里顶梁柱倒了,因有几亩薄田,镇上还有间铺面日子也过得下去。所以暂时没起改嫁的心思。”
“哦,有听说是许氏不孝的传闻吗?”
“好像不多。倒是听说李老太见许氏年轻,时常还劝她改嫁的话。只那个人,就那个瘦高的说什么许氏勾搭上了邻村姓杨的后生。”他指开头那个差点打架的男子。
耿聿继续道:“就他在喋喋不休说什么许氏奸情让李老太撞见,有可能共同谋杀碍事的李老太。又让人给驳了,有证人说看到那个姓杨的方才镇上回来,不可能赶到这里与人合谋杀人。又改口说什么许氏辱骂李老太,逼的她自尽的。”
“那讨厌家伙是谁呀?”
“哦,听说是这李老太的本家侄子,就这么一个亲侄子。唤作李石。”
雪芽勾勾唇盯着那李石道:“鹰勾鼻,深眼窝,两腮无肉,作事刮毒,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只怕他是贼喊捉贼呢。”
耿聿好笑:“哟,你还会看面相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服了吧?”雪芽吹牛挑挑眼道。
“佩服的五体投地。”耿聿哧笑一句指:“那麻烦袁女神探分析分析这个自尽案的猫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