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晚风拂面。
红木箱子小心翼翼的运出后门,一辆被黑布遮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树影下。搬运的仆役轻手轻脚,沐总管袖着手,嘴角露出轻易觉察的狞笑。
“沐爷,妥当了。”
“嗯,王顺,小心点,宁可慢点,不可有闪失。”
车夫是个壮实小伙,黑面膛着背心褂子。抬眼与沐总管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拱手应:“沐爷放心,小的不敢马虎。”
“去吧!”沐总管抚须点点头。
一直目送着黑布马车渐渐融入夜色,沐总管方打回转掩紧后门。
事情进展的一如他预料的一样顺利。可是他还是愁眉不展,背着手在书房踱步:耿聿这个死小子虽栽进圈套,也撞进荣赫手里,可是,可是……他的独家私藏---寒萼花雾!他视若生命的宝贝究竟被这死小子藏在何处?这死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拉开书桌暗格,沐总管懊恼极了。明明藏的好好的,怎么就让那死小子给找着呢?哼,若不是他手脚不干净,何至于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没错!百花楼小桂宝之死便是沐总管一手制造。
当他发现暗格被人动过,马上检查,果然他苦心藏匿的寒萼花雾不见了!细细琢磨,书房除了自己亲信长随外,能自由进出的只有耿聿这大少爷。
傍晚,他试探性的迂回问了几句。耿聿也正让左甚羿揍的心里不爽索性承认道:“是,我今天上书房找东西去了。霍霍,还有暗格呀。沐管家,你心机不浅哦。”
沐总管眼皮一跳,有种大祸临头感。
“对了,沐总管,这祖宅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呀?”耿聿似笑非笑问。
“这,恐怕只有老爷才一清二楚。”沐总管神色尽量淡然,语气却不冷不势道:“少爷若有心探究,小的明日就修书一封请老爷示下。”
“哼!你少搬出我爹吓唬我。”耿聿相当不满道:“沐管家,今时不比往日,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沐总管谦虚含笑:“少爷这是威胁老奴吗?老奴威武不能屈,不管少爷用何种手段,每月例行书信老奴仍会据实告之国公爷。”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耿聿让他呛到了。
寒萼花雾的事他又不是笨蛋,岂可明说。隐晦提醒,还不懂好歹。妈的,给小爷装糊涂,好呀!走着瞧。
“少爷酒量不好,小酌怡情。”沐总管是气死人不偿命,脸上络腮胡子虽掩住表情,眼里的调侃却掩不住。
“姓沐的,你等着。”耿聿指他:“我会让你灰溜溜滚出耿府的。”
现在还不时候,得想个周全妥当法子,竟可铲除天龙教余党,又可以保全耿府。
“老奴拭目以待。”沐总管不卑不亢回敬他。
“哼!”耿聿拂袖而出,继尔被人引去了百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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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内映出一张比花更娇,比月柔的脸蛋。樱桃小口,秀目莹澈,双颊微染桃晕,乌黑亮泽秀发下露出半截修颈,细腻光滑吹弹可破。
“姑娘,江妈妈使人来请。”春兰轻轻挑帘而入,向镜前少女回话。
“不去。就说我身子乏的很,还没歇过来。”
说话的是小桂宝。她轻蹙眉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光亮秀发。
春兰返身又退出去。
烦!小桂宝此刻无心理妆,白日才被召去陪京中巡差,那荣大人一脸色迷迷的拉着她直灌酒,肥厚猪手不住的在她身上游走,差点恶心的她当场吐出来。
若非看在蔡冠往日多多照应百花楼的面上,依小桂宝清高孤芳性子早就摔脸子走人了。
好在,大白天的,又有其他青楼坐陪女在,那荣赫倒没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只是字里话语间暗示:若讨的他欢心,赎身易如反掌。跟着他进京吃香喝辣保证衣食无忧等等。
小桂宝掩下心底鄙视:赎身?哼,谁稀罕一头猪赎身?她若不是看在江老板栽培多年份上,早与两情相悦情郎沐公子双宿双飞去了,还用得着他荣赫以赎身相诱?呸!
“姑娘……”春兰又回转,期艾道:“江老板说,让你敷衍一下就好。”
“是谁?”小桂宝知道一般客人江老板有的是手段打发。而不是现在这样三请四请的。
“耿大少爷。”
小桂宝轻轻‘哦’一声,放下梳子,望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脸。
沐公子好久都没来了?也不知他在忙什么?罢了,耿聿这尊佛进来容易,请出难。就当买江老板一个面子吧。
“春兰,把我那件水纺蓝衫和罗烟裙找出来。”小桂宝打开梳妆台上胭脂水粉,开始在脸上涂抹些喜气颜色。她有种错觉:这些天无论怎么往脸上抹粉,镜中出来的效果总有股灰败的残相。
可能是她太思念沐公子了吧?也许是患上相思病了吧?小桂宝自我安慰。
耿聿还是那样霸道蛮横,所幸其他姐妹与他调笑甚欢,小桂宝很感激,也不便拿腔拿调装孤傲,陪着饮了几杯酒,又让微醉的耿聿起哄跳了支舞,身子便有些沉重。觑个机会悄悄退出回到房里。
三更梆子敲过,小桂宝在春兰服侍下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清辉月色辗转未成眠。沐公子虽与她情深意重,可是,却一直不肯告诉她住何处?家里是什么个情况?到底他打的什么主意呢?怎么看也不像是逢场作戏呀?
迷迷糊糊中忽闻到一股从来没闻过的香味随风飘散入屋。珠帘轻微撞击,发出清脆‘叮叮’声。而外面,属于百花楼的喧嚣好像也在渐入尾声。
小桂宝猛的打个寒颤。想翻身,四肢忽然麻木。怎么回事?张嘴欲唤春兰,喉咙间只有格格难听声。
朦胧之间,她隐约感到床头多了一抹高大黑影,吓的牙齿格格打颤,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咦?”那黑影没料到她竟还是清醒的。微微怔了怔。
小桂宝昂躺,只感到当头压下一道影子,随即脖子就如让铁给箍紧一样,难受!喘不过气来!她想挣扎,想反抗,想大喊大叫,全都陡劳无用。只能张大嘴发出微弱的气息,瞪圆双眼死死的盯着令她胆寒的死神。
脖子上的力道更为加重,那黑手掐的更紧。
近了,更近了。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小桂宝忽然忘记周遭一切,呆呆注视着凶手露在黑布外的眼睛:为什么与沐公子哪么相像?他是谁?为什么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