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心里思念李天明,思念得要命,恨不能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现在听外婆说起学唱山歌,感觉学唱山歌费心又费力,不如说话快当些,不如说话直接些,便在心里生发了反感外婆的情愫。
阿朵只想按照自己的思维行事,说:“我要面对面地跟他说话,我不要隔着山沟沟跟他唱山歌,世上最无聊的事情就是唱山歌,倮倮,倮倮才唱山歌,我不是倮倮,凭什么要唱山歌?我要直话直说,直接说我喜欢他,直接说我想嫁给他,直接说我想做他的老婆。”
罗大成是鸡街五么寨人,他上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妹。
罗大成师在龙街私塾读书,完成学业以后接手吉村私塾,在吉村私塾里教化孩子,后来接收了李天明做了实习私塾先生。
李天明被阿朵的外婆撵出了家门,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吉村私塾之后径自躺在床上,仰面看天花板,罗大成带着老婆和女儿去看望岳父母,把督促学生念书的事情交给了李天明,没想到李天明在此期间跟阿朵有了恋情。
傍晚时分,罗大成回到了私塾,走进李天明的寝室,看到李天明正在床上看天花板,把学生丢在半边,心里顿时来了气,拿起竹板就想打,然而罗大成立刻把竹板收了回来。
因为李天明不是学生而是实习私塾先生,是可以责骂但是不可以打的,说:“你呀,真是一个懒虫,真是一个大懒虫,我是不能再带你了,你回去,你只管回了你的边寨,我再也不留你,再也不要留你了。”
罗大成说这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实习私塾先生需要的是勤奋,是勤劳,像现在这样丢下学生不管,只管睡大觉,做私塾先生的责任心到哪里去了?罗大成晓得李天明已经进入了青春萌动期,然而再是到了做梦讨老婆的年纪,工作总该好好完成才是,像这样应付工作,今后怎么去做私塾先生?不误人子弟才怪!
罗大成骂了李天明几句,在心里想到应该放李天明回去找老婆了,再说通过这段时间的实习,李天明已经初步具备了开办私塾的能力,可以通过开办私塾打理自己的生活,罗大成没有想到李天明已经把做梦讨老婆的事情演变成了真实的行动。
阿朵的外婆叫外孙女赶紧回阿家寨,阿朵不肯,她想到吉村私塾里去找李天明,但是她的这种想法受到了外婆的强烈干预,外婆说:“世上只有藤缠树,世上没有树缠藤,姑娘家是要自我约束行动的,是要等着人家来左求右求才能答应嫁人的,不然以后会被人家看轻了的,到时候有你的好看!做人莫要固执己见!”
阿朵眼看事情无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发展,伤心地离开了新寨,回到了阿家寨,现出没精打采的样子。阿辉看到姑娘恹恹无力的样子,赶忙叫老婆过问这件事,阿耀的老婆俏俏地笑了笑,说:“从吉村打歌场回来的姑娘,哪个不是茶饭不思的?哪个不是睡觉不宁的?莫要管姑娘,过几天姑娘就会好起来的。”
阿朵的外婆过后到吉村私塾去找杨芷座讨要说法,她来到吉村私塾找到了杨芷座,说:“杨先生,你管教得好啊,把我的外孙女都给管教走了。”
罗大成莫名其妙,当他从阿朵的外婆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时,赶忙把李天明叫了过来,说:“小公猫都晓得叫春了,我做大先生的还蒙在鼓里,看样子我得放你走了,你现在就回家吧?赶紧把你父母叫来办理离职手续。”
李天明以为自己做了错事,一个劲地向罗大成认错,罗大成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暗笑,露出了要坚决把他扫地出门的姿态,叫李天明即刻回家。李天明不敢得罪了大先生,磨磨蹭蹭地走了几十里,回到了边寨村,不敢跟父母说实话。
话说从前。
李云生于无意中解了杜黑贵被人追杀的局面,杜黑贵把偷来的一百个大洋,给了李云生五十个。尽管杜黑鬼后来被罗伍顺继续追杀,被逼得跳下了石门关舍身崖,终究没有说出给过李云生五十个大洋的事情。
李云生于无意中发了横财,对外则说到沙河塔盘山挖锑矿石,挖到了几窝银子,卖得十块大洋发了一点小财。
手里有钱好办事,李云生先把儿子云里县官学读书,紧接着把李天明送到凤仪镇龙戴期开设的私塾里读书,然后到鸡街吉村私塾做实习先生,实指望儿子通过读书开办私塾,过上体面一些的生活。
李云生看到儿子回来,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预感到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偷了哪个的东西?还是抢了人家的东西?或者是跟人打架了?李云生难以判断,就耐着性子再三追问儿子犯了什么错误,李天明看到事情难以隐瞒,只好把事情经过说了,说:“先生叫你去鸡街吉村,我先回去,在那里等你。”
李天明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去吉村等候父亲。李云生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笑着对老婆渝琴说:“儿子长大了,晓得找老婆了。”
渝琴的脸上现出酸溜溜的神情,说:“有怎么样疯的父亲,就会有怎么样疯的儿子,这是雷打不脱的事情。”
李云生听过这话,拿眼睛来瞧渝琴,跟着走过去剥渝琴的衣服,渝琴用力地摔开了老公的手,说:“恁大年纪,还想疯?不巧弄起了我的情绪,又没有本事来平息,你想作孽啊!不行,坚决不行!”
李云生已经来了情绪,不想就此放弃,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会让你满意的,我哪次不是让你感觉到很满意?我哪次不是让你又喊又叫的?奇了怪了,你有这么肥沃的水田,怎么长不出庄稼来?真正是奇了怪了。”
渝琴看到老公埋怨自己不能生育,不能给老公留下几个后代,顿时感到气短,听话地走进了卧室,横躺在床上。
第二天下午,李云生来到鸡街吉村私塾,到罗大成那里办好了儿子的离职手续,随即请媒婆到阿家寨说媒。阿朵正在为失去爱情而烦恼,现在看到有媒婆上门来说媒,又听媒婆说对方就是李天明,心想真是深山里见到了太阳,马上变得高兴起来。
阿辉的老婆看到姑娘喜形于色的样子,担心姑娘不能把握好机会,随便答应嫁了人,以后会吃亏,就故意用警告的语气跟老公说话,说:“我家姑娘如花似玉,前来说媒的成百上千,把屋前的山坡都踏陷了许多,何愁我家姑娘嫁不出去?我听人家说边寨是一个穷地方,连阳光都站不稳当,能有甚么好的出产?要嫁你去嫁,我不同意姑娘嫁到边寨,何况边寨面对的是云里江,如果云里江水涨起来,就会淹了房屋的,还是山里更好一些,空气好不说还能成天看到老鹰飞。”
老鹰不仅抓小鸡,有时候还会抓大鸡,是山里村民驱除的对象,阿朵看到母亲为了阻止自己嫁到边寨,只管说山里有什么样的好处,把老鹰都搬了出来,在心里痛骂母亲头发长见识短,只见过山里的太阳,不曾见过山外的太阳。
阿朵急了,生怕失去了爱情,说:“妈,你就是一个死脑筋,边寨是一个大坝子,距离云里县城很近,太阳一出来就照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照不着,我听人说云里江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有好多好多的鱼,一钉耙打下去都能打到好几条,山里能有什么好?除了空气还能有什么?人又不是靠吃空气过日子,我就是要嫁给李天明,除了李天明,皇帝老子我也不嫁!除非李天明不要我,还有,人家毕竟是个私塾先生,地位远高于我,要不要我还很难说呢?你却在这里说人家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阿辉不以为然,地方穷,只要人勤快,生活上没有过不去的,事在人为,感情最为重要,何况李天明不是生活在鸡街吉村,而是生活在边寨。边寨以蒙光村为中心,蒙光村是样备诏被蒙舍诏灭掉以后,由蒙化府认定的管理机构,官名蒙秦府,管理苍山西坡和清水朗北面的大片地域,土地肥沃,出产丰富,文化氛围浓厚,是一块风水宝地。
阿辉本来是想把心里想到的话说了出来,后来看到姑娘态度坚决,当即想到姑娘去了吉村打歌场,兴许已经跟李天明私定了终身,就在心里打算成全了姑娘的爱情,叫姑娘以后少受些山里人受到的苦楚。
阿辉说:“我们阿家寨从来都是自由恋爱,既然我家姑娘叫得出李天明的名字,愿意嫁给李天明,说明我家姑娘跟李天明已经有了接触,已经喜欢上了李天明,我们做父母的又何必去干涉呢?憨老婆,你啰嗦啥?欠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