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会一直斑斓多彩,像秋冬之交的景色,不知不觉间就成了黑白浸染的水墨画,偶尔有绿色点缀,为冬日肃杀情节凭添一丝生机。霜降之后,气温骤冷。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二十四节气行了千百年,直至今日都引领着我们何时添衫减衣,鲜有差池。
对于梁梦伟他们来说,随着时间的推进遇见的人也渐渐增多,然后熟识,然后知己,彼此钩织成了更大的网络,网格也比以往大了不少,几人竟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吃顿完整的午餐。
梁梦伟与郑新桐虽然见面次数多了起来,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两个人也仅限于一起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偶尔有宋萧肃陪着,苗甜恬跟着。下课时凑巧碰到一起,几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吃饭,打声招呼然后各自回宿舍。俩人唯一能静静相处的时光反而是在田老热闹的选修课上,梁梦伟忙着做笔记,郑新桐托着腮帮安静听着,抑或注视着一脸认真的梁梦伟,目光中柔波似水。
她没有太多奢望,能这样默默陪着你就好。凡你在处我即心安。
宋萧肃与苗甜恬亦是相安无事,连嘘寒问暖都未有过,要么是觉得时日太短没有必要,要么就是觉得未来还长现在多余。倒是苗甜恬开始蓄起长发,不再总是拉着郑新桐陪她去修剪头发了。
刘嫣来看王恪光了,虽然冬天衣服多显臃肿,可她看起来还是那样清爽怡人,任何衣服一穿到她身上便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女生特有的娇媚。晚饭时梁梦伟叫上了郑新桐陪着,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女生第一次见面就相见恨晚,整晚俩人都黏在一起嘀嘀咕咕,把梁梦伟和王恪光两个大老爷们晾在一旁。吃完饭刘嫣自然与郑新桐一起回女生宿舍休息,倒省了王恪光如何安排的麻烦。也不知两个女生晚上说了什么闺房私话,从第二天开始郑新桐再看王恪光时总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总有一丝为刘嫣打抱不平的意味。这让王恪光每次看到郑新桐拔腿就跑,更让他认为女人不仅麻烦还很野蛮。
老周铁了心要跟夏青岚过一辈子,一有空就溜出去不见人影,很晚才垂头丧气回到宿舍,再就是愣在床上低头不语,全无先前的意气风发。众人摸不透情况,无论问什么老周都给打着哈哈遮掩过去。无奈之下,梁梦伟让郑新桐约夏青岚谈了一次,许是两个女生也是相熟,夏青岚甫见郑新桐眼泪就流下来了。郑新桐心里一紧,以为老周犯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还未说话就将夏青岚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在夏青岚抽噎声中,郑新桐总算摸清了来龙去脉,是让她又气又笑,也真委屈这样一个古风昭然的素净女孩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了。
晚上在宿舍里,天使老韩和梁梦伟,宋萧肃将老周团团围住,为他传授恋爱的经验,即便这样耳提面命谆谆教导,老周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总认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到位了,根本无错可挑。
梁梦伟罕有的暴跳如雷,毫无情面的数落起老周。
“周智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不会再体贴一些,起码让人家女孩子感受到你心里的诚意啊。”
老周死倔,梗着脖子说道:“怎么没体贴,你说我哪天不是抢着给她送早饭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连梁梦伟都给气笑了,笑骂道:“哪有你这样送早饭的啊,不是煎饼果子就是韭菜盒子,你不能按自己口味来啊,让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下得了口?”
老周还不悔改,扯着嗓子跟梁梦伟嚷嚷:“咱学校食堂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这些其它都不适合女孩子吃啊,那大包子就是我两个也吃饱了,她能吃完?”
梁梦伟气得不说话,老韩叹声气,然后耐心给老周支招。
“在我们学校北门出去不远有一家专卖早餐的小吃店,店里有一种水晶蒸包,仅有鸡蛋大小,晶莹剔透,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卖得还不贵,正适合给夏青岚这样的女孩子做早餐。”
老周一怔,有些不信。
老韩撇了撇嘴。
“你别不信,你每天早起半个小时去排队保准能买到。追女孩子嘛,就得多费点心思。”
宋萧肃笑笑,接着说道:“在这家店铺东边更远些还有一家小店,买早餐配有餐盒,里面有三片吐司面包,均涂有特制番茄酱,酸甜不腻。还有几片牛肉培根,肉嫩可口,外加一个茶叶蛋,剥皮切片,吃的时候还不脏手,也适合给女孩子做早餐。”
宋萧肃停了停,学着老韩的口气笑道:“这份早餐营养搭配均衡,就是贵了点,你早起十分钟去排队就行,追女孩子嘛,就得多费点钱。”
老周嗤之以鼻,这费的时间和金钱能是一轻半点吗?
可第二天老周真比平时早起半个小时去排队了,买的却是原本等十分钟就可以买到的更贵一些那家店的早餐。
可即便这样老周每次回到宿舍依旧无精打采,倒是自己身材又胖了不少。开始时老周都是提着刚买的早餐盒子候在女生宿舍楼下,一是怕送晚了早餐凉掉,二是怕错过夏青岚送不到她手上。可是老周这么一个又高又大,模样又与众不同的男生每日清晨提着饭盒守在女生宿舍下面,确实非常扎眼,过往女生从他身边经过时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莫说夏青岚无法放下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收一个男生送的早餐,即便老周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都脸红到了耳根。每次夏青岚拒收之后,那些早餐都被郁闷的老周自己消灭掉了,对于平时早餐只是胡乱扒拉两口的老周来说营养水平直线上升,身材自然跟着胖了起来。
众人又给老周支招,让他别再在宿舍下守着,摸清夏青岚每天上课必经路线在身后偷摸跟着,趁人少的时候再塞她手上,势必造成她骑虎难下的局面,既不能让她难堪,又无法让她拒绝。可是才跟了两天,郑新桐又替夏青岚传话过来,让老周别再像特务似的尾随了,俩人每天一大早就要上演你追我跑的逃亡大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夏青岚的生活。
梁梦伟对于郑新桐说的话罕见沉默起来。郑新桐秀眉一皱,有些愤愤不平:“怎么啦,你们就是喜欢一个女生也不能这样死缠烂打啊,你让人家青岚还怎么学习?现在好多人都等着看他俩笑话呢。”
梁梦伟想起了那时的自己,长吐口气,转过头看着郑新桐认真说道:“老周要是真的心疼夏青岚,真想对她好呢?”说完又低下头,声音轻柔,“也真能对她好呢?”
郑新桐看出端倪,忽地脸色一沉,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转身时恨恨说道:“他们两个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梁梦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摇头苦笑。谁知郑新桐走了几步忽又返回来定定望着梁梦伟,用着与他方才一样的语气,轻轻柔柔说道:“有一天,我也希望你能像曾经对她那样对我。”
梁梦伟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郑新桐眼里的冷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伤感。梁梦伟忽然心疼,不知道是为郑新桐还是为自己。他缓缓低头,没再去看走得毅然决然的郑新桐。
高树枯枝上残叶缓缓坠下,落地时的声响不大,却让郑新桐心惊肉跳,仿似对方轻追而来的脚步声,在这充盈着初冬暖阳的空气里回荡。可是枯叶落完,也不见那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紧咬苍白嘴唇向前一步一步走着,第一次没有回过头。
俩人背道而行,一南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