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悦率先放下手中的兵器,对着那群人喊道:“歇马,歇马。我们是赶路的人,遇到强盗袭击,突围了出来。我们并没有恶意。”
那群人警惕地看着子悦,又看向棕衣男子。棕衣男子回头看了看,说道:“半兽人马上就到。”眼前这帮人看架势应该是一伙佣兵,佣兵在执行任务时是非常谨慎的,并不会轻易搭理不相干的人,因此他们对于突然出现的子悦等人非常小心。
沉默了一会儿,大车那边有个苍老声音传来:“撤围,都退回来。”
闻言,一众人纷纷退了回去,棕衣男子也和子悦等人走到了这帮人一边。既然有佣兵在此,半兽人应该会有所顾忌,说不定这帮佣兵还能帮忙吓退半兽人。
呼啦啦地一阵嘈杂声音过后,半兽人终于赶了上来,一个一个蹿出林子。不过,当他们见到这里的两帮人马后,也是停在了原地。
三方站定,互相警戒,一时都沉默无语。
这时,从佣兵队伍里走出一位老者。这老者看年纪大约七十上下,精神矍铄,身上的白色披风随风飘动。他神情威严,对着半兽强盗们朗声说道:“可有事?”
半兽首领也算有些见识,很快认出了这帮白袍佣兵的身份。若在以往他必定不敢招惹这些瘟神,只是白白放跑了眼前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美女,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沉默了一会儿,半兽首领身形一动,几步便跨到老者面前,一拳挥出。
老者并不惊慌,竟是原地单掌相迎,硬生生接下了前者的一拳。半兽首领感到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到了铁蹲上一般,奇硬无比,竟不能再往前一毫。棕衣男子与子悦此刻瞪大了眼睛,他们可都见识过那半兽首领的实力,老者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接下这一拳,足见其功力深不可测。
半兽首领这一拳其实也只出了七分力,他早感受到老者川境的灵力波动,原就不情愿动手。见到自己一拳被轻松挡下,他像是找到了能说服自己放弃的理由。他后退几步,朝老者恭敬说道:“打扰了,打扰了。”
随后,半兽首领右手一挥,半兽强盗们纷纷退回树丛之中,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直到这时大伙方才松了一口气,雪千伊更是累得瘫坐在地,直喘着气。子悦和祝余来到棕衣男子等四人面前道谢,大伙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原来,棕衣男子名叫青木原,他的半兽同伴叫冈多纳巴。青袍青年与青衣女子则是兄妹,男的叫作牧谦,女的则叫作牧歆。
雪千伊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在逃跑过程中被刮破了,正准备换一件,眼前一件衣服出现,正是青木原递过来的。
“一件兜帽黑袍,半个月前镇上买的,还没来得及穿。可能有点大,姑娘若不嫌弃不妨先试试。”青木原并不知道雪千伊将衣服放在了储物戒内,因此便将自己的衣服拿了过来。
雪千伊:“谢谢——嗯······”
青木原:“在下青木原。”
“嗯,谢谢青木大哥,我叫雪千伊。”雪千伊换上了长袍,高兴地转了两圈。原本宽大普通的长袍穿在她身上竟也显得如此灵动。连一向对人族女子不怎么感兴趣的纳巴也忍不住多瞄了雪千伊两眼。
“我看,你还是把帽子戴上为好,这样会少惹很多麻烦。”青木原笑道。
“啊,为什么?”雪千伊闻言倒是很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着青木原。
“算了,没什么。”青木原摆摆手。
几人正闲聊着,那位一掌震慑住半兽首领的老者走了过来,子悦等人马上向他表示了谢意。
老者名叫翟父,他点点头,笑道:“出门在外,路见不平理当相助。先前我们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很多时候我们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前辈言重了。承蒙您出手相助,已是万幸,怎么还会去计较那些。”牧谦恭敬地说道。
牧谦的话翟父显然很是满意,他转向子悦说道:“姑娘,我看你们的穿着很是眼熟,你们可是玄阳宗门人?”
“正是。在下玄阳宗弟子子悦,这位是我师弟祝余。前辈有何指教?”子悦回答。
“玄阳宗?是青阳镇的玄阳宗吗?”牧歆吃惊地问道。
“是呀,你也认识我们。”祝余这下也纳闷了。
牧谦与牧歆相视一笑,然后解释道:“可真是巧了,我们找的就是玄阳宗。家父与宗主吴前辈当年有过同门之宜,此次我和阿歆正是在家父的授意下前来拜访吴前辈的。”
“原来是师父的故交,幸会幸会。这样的话,正好和我们一起回宗门。”子悦笑道。
“恐怕我要扫几位的兴了,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翟父这时神色已然凝重起来。
“怎么,难道是宗门出了什么事吗?”子悦连忙问道。
“正是。”翟父回答。
简单地两个字犹如巨石一般,瞬间压在了众人的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
翟父顿了顿,沉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半个多月前我们经过了青阳镇,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玄阳宗惨遭灭门,全宗上下无一幸免。”
祝余听到“灭门”两字之时脑子瞬间像是被雷劈一般,嗡嗡作响。子悦则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两个人全都惊愕得脸色惨白。
翟父见状心下也是不忍:“唉,你们节哀顺变。宗门争斗甚至覆灭本是常有之事,但这次的事似乎特别蹊跷。据说前一天玄阳宗上下都还好好的,但接下来一夜之间便全部遭到毒手。我们到青阳镇之时,刚好是事发第二天。因为好奇,我还特地前去查探过。玄阳宗所有人似乎都是被一招毙命,宗门里到处是翻箱倒柜的痕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翟父当然知道一个多月前发生在青阳镇的天地异象,玄阳宗被灭之事八成和那件事是有关的。但这毕竟只是他的推测,况且就算自己再好奇,作为外人此时也不方便过问。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前辈知道吗?”见祝余和子悦还处在惊愕之中没有缓过神来,牧谦连忙问道。
“镇上很多人说是刀风会干的,依我看,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刀风会的实力与玄阳宗不相上下,实在难以做到将玄阳宗赶尽杀绝。更何况两者分属洪寿、玉溪两大同盟,在两大同盟对峙的敏感时刻发生此等事件,只怕于南境的形势稳定非常不利。这件事,水深得很。”翟父说着看向眼中已经闪着泪光的祝余和子悦,在他看来,两人应该能明白他所说的水很深是什么意思。翟父说完再交代几句便回去自己那边,子悦这边则陷入了悲伤压抑的气氛之中。
祝余低头收拾着行囊,丝毫不在意如流水般滚落的泪珠,他打算马上便赶回青阳镇。
子悦来到祝余身边,轻轻按住祝余的包裹,低声说道:“我们现在不能走。”
祝余仿佛没听见子悦说话似的,还是自顾自收拾着。
见状,其余人自觉地走开了。只有雪千伊仍想上前安慰祝余和子悦,但却被牧歆一把拉走。
“我们现在不能走。”子悦仍然重复着这一句。这一次,祝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知道子悦的话是对的,刚才那帮半兽人一定还游荡在周围,此时天色已晚,贸然出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这不是真的,师父他们······怎么会······”祝余有些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道。
一旁的子悦何尝不是悲痛与惊愕交织着。她认得这帮佣兵的身份,对方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玄阳宗对外并没有什么难以调和的仇怨,何故招致如此大祸?万一这件事真的是因为她身上这枚吊坠引起,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想到这里,子悦突然觉得气血上涌,登时便眼前一黑。
“啊,师姐!师姐!”祝余大惊,马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子悦。原来后者急火攻心,竟一时晕过去。众人听到异状也立马赶了过来。幸而祝余掐了子悦几下人中后,后者很快缓了过来······
夜里,七人就在佣兵营地边上过夜。子悦思索着翟父的话,想要试着理出一些头绪。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拿出吊坠时,却发现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她不禁失声喊道:“不好,坠子呢?”
这声惊叫引来了其他六人不解的目光。祝余第一个起身问道:“师姐,出了什么事?”
“我的吊坠丢了。”子悦一边回想一边解释道:“啊!在和那半兽头头过招的时候,一定是那时掉出来了。”
“什么吊坠?很重要吗?”青木原问。
“嗯,那是师姐亲人留给她的,对她很重要。”祝余连忙补充道。
“我好像看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吊坠。那吊坠是不是用红色绳子串着?”牧歆回忆起当时瞥见了有个半兽人捡起了什么东西。她当时正抽身在看场上形势,大家都在打斗,唯独不远处有个半兽人捡了东西立在原地,显得很突兀,因为牧歆印象很深。
“是的,绳子是红色的,我得把它找回来!”子悦说完立马起身,可刚站起来便想到宗门之事。尽管她不愿弄丢那吊坠,但宗门遭难,此时她显然不能不回去。果真像牧歆所说吊坠北半兽人捡了去,能不能找回来还不一定。回宗门还是去找吊坠,子悦一时难以决定。
看到子悦站在那里神情甚是痛苦,青木原也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宗门之事要紧,不能耽搁太久。这样吧,那吊坠由我和胖杂去找,你们先回宗门吧。”说完,青木原身旁的纳巴站了起来,显然是同意前者的话。
子悦思忖片刻,随后朝两人深深地鞠躬谢道:“那就拜托两位了,今次大恩子悦没齿难忘。”她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眼下情形也只能如此,便不再犹豫。
“言重了,这可言重了。”青木原马上扶起子悦,“要说大恩你先前替我当下那强盗头子可真是及时,乖乖,那一下逼得我够呛。”
闻言,子悦又正色道:“如果吊坠真的被半兽人拿去的话,还望二位千万不要勉强。那吊坠对我重要,但对其他人而言就一文不值,更不用说和你们自己的安危相比。”
“哈哈哈哈哈,这话我爱听,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就等着我们回来吧。”青木原显然很喜欢子悦坦率果断的性子。
接下来,除了子悦和青木原交待一阵,其余人由于疲惫都没再多说,早早地就睡下了。
第二天天色初明,四周的虫鸣蛙叫仍然此起彼伏,不远处的佣兵队已经在收拾准备开拔。远远地,子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向她招手,便起身走了过去。
“年轻人,你似乎跟佣兵待过,很多习惯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会有。”翟父说道。
子悦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曾随家父闯荡过。”
见对方愁容满面,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翟父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逝者已逝,你们寻找凶手抑或报仇当需量力而行。尤其是两大派的冲突,一旦介入过深对你们会非常危险。”
“多谢前辈指点。”子悦低声谢道。
翟父回头跟着佣兵队开拔而去,随后众人纷纷醒来。
青木原、纳巴二人与子悦等人稍作道别,双方各自踏上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