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忌嘱咐朱厌在南岭西等她,朱厌确实是乖乖听话了的。
等着等着,忽然听见人走近。
大概是看到了她,‘呀’了一声,立即叫她,“陵光神君?”
朱厌还要等楮忌,不能拔腿就走,并且……一个瞎子,也走不过人家,于是默默转身背对来人。
水德神君上前把朱厌三百六十度看了个遍,对同僚说,“苍天呐!没错的!这就是陵光神君!”
几人向她拱手作揖,水德神君道:“陵光神君为何会在此处?殿下和文阙神君可是上天入地在找你呢,神君失踪当日,那日的监罚天将就让文阙神君片成了肉片,骨头架子还让殿下绑上了斩仙台,两道天雷就劈散了魂,陵光神君也该消气了罢?”另一人又道:“神君可该同我等回去了?”
再一人也道:“天帝已经不会降罪于神君了,神君随我等回吧!”
这几人的声音朱厌认得。
是顾羡之手下的几个十分迂腐的神仙,常常满嘴的‘殿下不可’,‘神君不可’,‘殿下三思’,‘神君莫冲动’。
这个神君,自然也是指朱厌了。
只是朱厌不想回天庭,也并不想在见到崔想。
她背对几个老顽固,往前摸索了几步,发现地势很陡峭,不适合一个瞎子乱蹿,于是停下来说:“你们认错人了。”
水德神君绕到她面前,仔细看看她的脸,“陵光神君在开玩笑吧?”这么一张脸,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怎么会认错人?
其余两人也附声应和,“神君在开玩笑罢?”
朱厌双眼紧闭,说,“走吧,以后不会再有陵光神君了。”
岁星神君也绕到他面前,两只手提了提耳朵,似乎想把耳朵提尖些,听人说话也就能清楚些,“神君说什么?神君什么意思?”
朱厌听着声音,估摸着他的方位,转身过去面对他。“我不会再回天庭了。”
岁星神君看着朱厌对着一棵树,一句话一字一顿说得很有感情,愣了。
他以为陵光神君闭着眼,是最近新添的什么特殊癖好……
原来竟然是……瞎了?
陵光神君……瞎了?
内心是狠有些沉痛的,年轻一辈的神仙越发声色犬马,不思进取,已经很少有尖子神仙了,陵光神君还是尖子神仙里的翘楚。
现在瞎了?
瞎了怎么一剑捅穿敌人的命门?
瞄准对方的心脏只能捅到腰子吧?
可别小看心脏和腰子的区别,捅到了心脏虽然死不了吧,那暂时也不能还手,你要是捅到腰子……除了某些零件暂时使用不了,该怎么还手,还怎么还手。
万一被人翻盘了呢?
杜康神君沉吟半响,很诚挚地对她建议,“陵光神君可随我等回天庭,在下手里头有一对发石,可以替了神君的眼睛,虽然不比神君原本的眼睛视物清晰,也好过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他说的那对发石朱厌知道,原本是地狼的眼珠子,地狼死后把眼珠子抠出来,日渐变成了两颗石头。
当初楮忌也想过从什么鸟身上抠一对眼珠子下来替给她,可是失败了。
大概是……血型不同,难以兼容?
不管什么原因,无数双摁在她眼眶子里的眼珠,最后都烂掉了,只有地狼这一对石眼,不会烂掉。只是……这个地狼,他妈的是高度近视!
这样一双假冒伪劣的石眼,嵌在她眼眶里虽然大致能视物,但是任滋养它再久,不是自己眼睛始终不是自己的眼睛——它永远是一对石头。
你说一张人脸上长出一双石头做的眼珠子,大半夜不注意能吓死个把人吧?
要是真能看清楚,她也就认了,但是!这样一米开外雌雄同体,两米之外六亲不认,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的眼睛,不符合同价交易的原则。
从此她就要变作一个走在路上,别人都要回头看上两眼的怪物,却连看她的是人是狗自己都看不清楚。
要它何用?
还是让她继续瞎着吧。
好歹还能算作一项缺陷美。“不劳诸位费心了,我现在挺好,请回吧。”朱厌说。
她想做一个残疾美人,一众神仙可不干。
这对眼珠子它再不中用,那也比直接瞎了的好吧。
况且!天上的神仙,只要见了顾羡之要揖礼叩拜的,全都被发配到三山六海——找朱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被人剁烂了,也要把肉渣带回去。
但看对方的态度,不想回天庭的决心是非常之坚决了,软的不行,那就只有来硬的。
虽然陵光神君现在瞎了,那也毕竟是曾经的战神,那曾经也毕竟是仙界的骄傲。
能有几分胜算,三人心里头其实也打鼓。
眉来眼去交换了一阵眼色,在同僚的眼神中,他们互相以惊人的理解能力制定了以下方案——
水德神君攻上。
岁星神君攻下。
杜康神君攻后。
这下不说五成,四成的胜算,总归是有了吧?
可现实往往会跌破你的眼镜,击溃你的心理防线——这个曾经的战神,被一个侧踹就击倒在地。
由于杜康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够一击中的,收势不及,连同自己也一并摔了个狗吃屎。
朱厌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来回,才勉强停下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
连修为也废了?
接受并消化这个沉痛的消息,三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最后还是决定,套上麻袋将人带走。
不管她修为废不废,那损失的毕竟是组织,如果不把人带回去交给殿下,那么损失的就是个人。
堂堂天庭,养一个吃闲饭的神仙,还是养得起的。
在组织与个人之间,三根老油条选择了出卖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