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办?”安然推开霍丁,背过身去,“师兄,下葬的时候,我不去了。”
“好,就到这里吧。”霍丁沉沉地答应,心里有几分担忧,但终究没说什么。
抱着骨灰盒走进休息室,亲友们三三两两说着话,不少人脸上尚有余悲。霍丁接过骨灰盒,安然便避开聚拢过来的人群,朝姚沛和Jesse两人走去。而那边姚沛刚听Jesse讲了火化时会搅碎胸膛防止高压爆炸什么的话,脸色还虚白着,安然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咱们走吧。”
姚沛还没待多说什么,就被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出了殡仪馆,上车返回北郊别墅。
“沛沛,我很抱歉,让你跟着受累了。”安然在路上对姚沛说。
这道歉的缘由让姚沛哭笑不得:“什么话呀!事分轻重缓急,这时候当然是让死者入土为安最重要。”
“活人的感受才更应该顾及。”安然笑了一下,“你知道萨穆尔师父最后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姚沛摇头:“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下次你可以跟他们用英语交流。”安然把姚沛的手拉到大腿上捏玩着,继续之前的话题道,“萨穆尔师父说的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记得怜取眼前人。沛沛,在所有已逝的和遥远不能企及的美好里,在人生易老和世事无常的胁迫面前,我仅剩的使命就是好好对你。”
姚沛僵住。一种来自于脏腑深处的战栗感像电流穿过纵横交错的脉络,滞塞在肢端,哽结在喉头,鼻窦、额窦跟着酸得一塌糊涂,那个当口,除了轻轻地“嗯”一声外,姚沛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经过仿佛地老天荒的时间,过饱和的泪同灼热的眼眶剥离,大量携氧的新鲜血液温柔而强势地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姚沛终于从冻结状态中恢复过来,这才感觉到安然正蜷曲着手指替她抹去沾在下睫毛的残泪,他的指尖有些凉。
“我可不是想惹你哭的。”安然凉凉地笑着,“今天见过了太多眼泪,但你不能哭,因为你的泪是全世界最深重的灾难。”
“哼!花言巧语!”姚沛佯嗔一句,握住他替她拭泪的手,“你冷吗?手怎么这么凉?”
“没有,可能是你太热了。”
姚沛想想自己现在确实由内而外地辐射热能,也就没太多想。
回到北郊别墅,安然在换鞋的时候突然眼前黑了一下,身体微微一颤,被紧盯他的Jesse在旁边稳稳扶住。
姚沛这时正一边从净水机接水一边回头询问待会儿要不要买些菜回来,Jesse脸色不太好看,看看她没说话,安然则笑着答应下来,又说先回房间睡会儿,Jesse跟着他进了房间。
“感觉怎么样?”一关门Jesse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心脏快要跳不动的感觉,”安然苦笑,“Jesse,帮我对付一下,别吓着她。”
“你说你,炼尸房能有什么和谐画面,你那不是找虐吗?我还想着,你要在骨灰下葬时猝死在墓园,正好就地挖坑埋了!”
Jesse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安然在昏迷前想,身体刚挨到床,整个人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Ivan!”见安然直邦邦就往床上倒,Jesse忙伸手捞住他的肩膀,探了探颈动脉才把人轻放下,替他整理好被子、调整好睡姿,然后掏出手机给康佐打电话:“我在北郊别墅,买一支果糖二磷酸钠注射液过来。”
“这药是改善细胞缺血、缺氧状态,营养心肌的,你要它干嘛?”
“给Ivan用的,别废话了,赶紧送来!”
十分钟后,康佐在大门外给Jesse打来电话,Jesse从监控电脑看见姚沛正在客房乖巧地拿手机上网,这才放心出门。
“怎么回事?”康佐迎着Jesse问。
“应激性浅昏迷。当身体疲惫到承担不起基本消耗时,只能保护性地关闭一部分机能,这同时也减轻了对神经的刺激。”Jesse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怕晕在现场,他是不可能不等骨灰下葬就走的。”
“萨穆尔的死对他影响这么大吗?”
“不止是这件事。从老梵王遇刺开始,Ponny王公走上前台、虎派公然结党活动、磷凡事件、继位大典、国体动摇,这一连串的事件哪个是轻松的呢?”
“其实老梵王他……大概还活着吧……”
“我也这么觉得,我猜Ivan他也不是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那他……”
“放心吧,一个能独自戒掉磷凡的人,一个能忍着只在床上晕倒的人,只要给他点喘息时间,他的精神力很快就会恢复到变态状态。”
“但愿是这样。”康佐从副驾坐上拿出装果糖二磷酸钠的小纸盒,“快拿药回去吧。里面还有一支利百素凝胶,医生说穿刺前15分钟沿血管涂上一层可以镇痛,你看着用吧。”
取上药回去后,Jesse用康佐带来的利百素凝胶做好注射前护理,给安然打了一支果糖二磷酸钠,自己也去床对面的贵妃榻上小憩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