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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倒塌的楼房(1 / 1)

()倒塌的楼房

肖雪端着盘子走进大厅。

盘子里放着苹果、葡萄和香蕉。上面湿漉漉的,还有水珠。肖雪刚刚用水洗过了。

肖雪将盘子放在父亲的面前。

“爸爸,吃水果吧!”

肖奉生抬起头来。肖雪无意间用洁白的小牙齿咬了咬下嘴唇。

这让肖奉生想起了肖静。

“喔!”

他这样说着,从盘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

“妈妈呢?妈妈哪儿去了?”

“你妈去美容院做头发去了。”

看起来,肖静丈夫的去世并没有给阿京带来任何不快。连女儿肖静的心事,她似乎也没有在意。

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作为母亲的女人,难道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肖奉生无法理解这样的女人。

看到肖雪白皙修长的脖颈,肖奉生的脑海中蓦地浮起了肖静的愁容。

“雪儿,你最近跟你姐姐联系过吗?”

“姐姐吗?”肖雪将吃到一半的香蕉放在盘子里。“姐姐不是还在姑妈家吗?”

“哦!我还以为她回来了呢!”

“自从姐姐去姑妈家,我就再没见过姐姐了。”

“我是担心肖静会打扰到你姑妈,你也知道,你姑妈家是很忙的……”

“忙是忙,可姑妈的女儿在外面工作,成年不在家。姐姐住在那里,姑妈说不定很高兴呢!有个女儿般的人在身边,姑妈和姑父也不会太寂寞的。”

“那样啊……”

其实,肖奉生担心的是,肖静住在深山老林里不会想不开而自杀吧?

“爸爸,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担心姐姐吗?”肖雪望着父亲的脸。

“嗯……”肖奉生猛然抬起头,他觉得万分尴尬。

“姐姐不会有事的。”肖雪肯定的说。

“当然,静儿是不会让**心的,倒是你……”

“我也没让爸爸操心啊!”

肖雪反驳似地说。

“爸爸,你是在担心姐姐的婚姻问题吧?”

“……”

“其实,我也了解姐姐的处境,只是……”

“只是什么?”

“姐夫刚去世不久,姐姐或许还沉浸在失去姐夫的悲痛之中,再谈别的,恐怕……”

肖雪误会了父亲的意思。她以为父亲在考虑为肖静安排另一份亲事呢!

“你不用管静儿的事,还是管管你自己的事情吧!”

父亲像是生了气似地说。

“我只不过随便说说嘛!再说,姐姐是又自己的想法的。”

肖雪拉住父亲的手臂,依偎在父亲身边。

“静儿是又自己的想法的,静儿是有自己的想打的……”肖奉生喃喃自语道。

肖雪一会便上楼收拾东西出了门。

“要出门吗?”

“是啊!”

父亲没有问什么,只是看着肖雪的身影离去。

窗外的庭院里,枫叶落了一地。枫树稀疏的树枝影子,正好落在大厅中间。

肖奉生将视线放在院子里。

肖静的婚姻悲剧,是由于太轻率导致的吗?年轻人做事,总是这么轻率。

可同时,肖静轻率结婚,难道不是由于迫于父母的压力吗?

肖奉生多年之前就从罪恶的黑暗中挣脱了出来。如今因为肖静的事,他仿佛又陷入了罪恶的黑暗之中。

望到院子里杂乱生长的树木,肖奉生的心更烦恼了。他想:树木长得这样乱,应该找个花匠来修剪一下了。

在秋末将杂乱的枝子剪掉,让树木整齐划一,明年开春也许生长得会更好的。

这些事情,在年轻时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做的。现在,他已经修剪不了大枝子了。

肖奉生开车去了公司。当然,坐在桌边他也安不下心来。

肖奉生无意间发现,屋子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新画。以前翠绿的竹林画已经撤去了。

是一幅枫叶落叶画。画面是由黄色和金色组成。甚至连枫叶的脉络都可以看得清。

肖奉生蓦然想起了今早朝庭院观望时的景象。

从感觉上,画中的枫叶更使人感到暧昧之情。

夕阳的光辉仿佛直射到肖奉生的内心深处。

肖奉生叫过管理的人问了问。

“怎么换成了这样的画?以前的那幅呢?”

“我看那幅画已经旧了,颜色也不怎么清晰,便换了这幅……如果您不同意,我马上就换回来。”

那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人见肖奉生没有生气之意,便抬起头用平和的声音说:

“我觉得这幅画跟这个季节正好相合,才换上的。”

“你下去吧!”

肖奉生说着,又独自欣赏起画来。

要说跟季节相合,更不应该挂满是落叶的画,而应该是生长茂密的树木。那样看上去,才会觉得阴翳之美。这样与大自然一个颜色的画,在同一个季节会使人感到无比悲凉。

不仅是树木,连土地,房屋的颜色,都因季节而显得更为阴翳了。

蓦然地,肖奉生想起了肖雪说的话。

“姐姐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当然,静儿是有自己的想法。可雪儿说的似乎也没错。“

肖奉生不能劝肖静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为此他感到万分羞愧。

肖雪的话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含义。

肖奉生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沂山肖静的姑妈家去了电话。

“唔,您好,肖静吗?您最近还好吧?”

那边招呼道。

“还好,一切都还顺利。冬季生意也不那么忙,正好可以闲下来做别的事情。”

“唔,您等一下,我去叫静儿。”

“好的。”

继而听到那边喊叫肖静的声音。

“我是肖静,让您久等了。”

“是静儿吗?”

“哦,是爸爸啊!”

肖静的声音略显颤抖。

“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请您放心,爸爸。”

“……”

“爸爸,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这些日子来没见到你……”

“放心吧!爸爸。”

肖静轻柔地笑了出来。

“什么时候会回来?”

“如果不是怕打扰到姑妈家,我真想就这样……”

不过,肖静立即变了语调:

“过几天或许就会回去。”

“还是拿不定主意吗?”

“哦?”

“既然自己拿不定主意,就让爸爸给你拿主意吧!”

“不用了,爸爸。”

肖静呜呜咽咽,伏在电话机旁哭了起来。

“哭了吗?静儿……”

“我……没事……”

肖静竭力保持自己的心情,压低声音回答道。

“前几天这边下雨了,那边呢?”

“也下了。树叶落了一地,看上去非常凄凉。”

“我在公司里还可以想象得到沂山下雨时雨水顺岩石流下的声音……这声音真叫人怀念啊!”

“山下的池子里都积满了水,看上去很清澈。”

“是吗?这边下雨额时候还下过一阵雨夹雪呢!不过很快就化了。”

“这边倒是没下。或许是因为在山里的缘故吧!”

“你姑妈家的山楂应该都采摘完毕了吧?”

“在一周前就采完了。”

“等你回家的时候带点来。我真想尝一尝沂山的山楂啊!”

“我一定会带回去的。”

“不过,我这个年纪,吃不了几个就会倒牙的……”

肖奉生柔声笑了。

“瞧您说的,爸爸……”

肖奉生站起来,在画前面仔细观察着。

肖奉生的心似乎轻松多了。听到女儿肖静的声音,他的疲惫仿佛一下子全消失了。

但是,他还是没能说出要说的话,为此他感到非常愁苦。

怎么开口对肖静讲呢?或许本来就不应对肖静说吧?

他看到日上半空,阳光从对面的大楼旁射过来,直射在枫叶画上,宛然真成了金黄的世界。

肖奉生穿上外套,到铺子里视察了一下。

铺子的生意很冷清。进入初冬,风筝铺进入了彻彻底底的淡季。

看到这幅景象,肖奉生将铺子都租了出去。而且,他打算,最近再阻出几个铺子去。

一方面是因为铺子生意冷淡。可另一方面,是因为肖奉生身心疲倦,无暇再顾及铺子之缘故。

中午刚过,肖奉生便回了家。

一路上,他发现路两边无比萧瑟,树干灰暗而且湿乎乎的。公交车上的人似乎都穿上了厚衣服。

他还记得春天时肖静跟他一同在路边散步时的情景。现在,已是初冬的景象了。

穿过火车桥洞时,他望见田野里的胡枝子花。在风中,白色的胡枝子花四下飘摇,但连茎也都白得如雪了。初冬的天空,一点生机都没有。

“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京说着一边接过丈夫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铺子里没事,就提前回来了。”

肖奉生突然回头说:

“今天我给静儿去电话了。”

“是吗?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随便聊了聊。”

“静儿说什么时候胡来?”

“过几天吧!”

“静儿住在那种地方,身体一定消瘦了不少,等回来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

“京……”肖奉生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京回过头望着肖奉生的脸。

“你的朋友之中有没有信得过的人?”

“瞧你说的,我的朋友都是信得过的啊!”

“我的意思是……你朋友当中……朋友的儿子,有没有人品可靠的?”

“什么?”

阿京诧异地望着丈夫。

“没什么。中午我还没吃饭呢!给我准备点吃的吧!”

肖奉生望着庭院光秃的树枝,爽朗地喊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杨树枝子,照在肖雪的身上。

肖雪拿着一个黄色的小包。她刚刚参加完朋友的婚礼。

说是朋友,其实是肖静的朋友——一位高中时的女同学,今天举行婚礼。

因为请柬已经发到家里,不去也不行。而肖静又不在家,所以肖雪才替姐姐去参加婚礼。

仪式刚结束,肖雪便离开了。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急事,而是因为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肖雪走在路上,脑海中偶尔浮现出婚礼的场景。

由于举行的是西式婚礼,所以礼节较少。

听说是男方嫌中国式婚礼繁琐才要求举行西式婚礼的,女方也只能勉强地答应。两人都不是基督教徒。

男方竭力要求举行西式婚礼,说不定是因为他讨厌结婚,不过,也说不定他向往西式婚礼才这样要求的。

也许还存在另外的原因。中国式婚礼新娘总要被人恶作剧一番,男方也许是出于保护新娘不受到任何伤害才这样安排的。

肖静结婚举行的是中国式婚礼。

“我将来结婚才不用西式婚礼。”

肖雪这样想着。她还想起教堂里新娘子的样子。长袖婚纱洁白如雪,因为新娘身材矮小,婚纱的群摆都垂在地上。看上去新娘的胸脯鼓鼓的,跟她的身形不大相称,也许是塞进了什么东西。

肖雪走到公交站牌下,在下面等待公交车。

她看到身边有个熟悉的面孔。

“啊!尚雨先生,是你啊!”

肖雪显得相当意外。

“什么时候过来的?”

相反的,尚雨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反而有些失望。

“刚刚。替姐姐去参加姐姐朋友的婚礼了,周围没个认识的人,便提前出来了。”

“是吗?我也刚刚从那边过来。”

“真的吗?你也去参加那位朋友的婚礼了?”

“是的。”

“在那儿我怎么没见到你呢?”

“我压根就没进去。”

“没进去?不是去了吗?干嘛不进去呢?”

“是去了。但走到门口,想想没进去的必要,便折回来了。”

“哦!”

“你没想到我会去吧?”肖雪望着尚雨的脸。

而尚雨的目光,则停留在对面广场上巨大的雕像上。

“其实,我是替姐姐去的。本来去的应该是姐姐……”

事实上,尚雨走到教堂的门口还担心:肖静是不是也会来参加婚礼呢!

因为这个女同学是高中时代跟肖静比较要好的朋友。

尚雨既希望在这种场合见肖静,可同时内心又希翼见到肖静。

“算了,还是回去吧!”

于是,尚雨转身离开了教堂。

“我想象的到。”

尚雨对肖雪说。

“想像得到?你知道我会去?”

肖雪的脸上露出更为吃惊的神情。

两人走进超市对面的一家饭店,一起吃了下午饭。实际上,时间还远远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因为两人中午饭都没有好好地吃。但尚雨不禁对自己要邀请肖雪一同吃饭的做法感到吃惊。

尚雨心里似乎还有些话对肖雪讲。但这些话并不是非讲不可的。

尚雨仿佛感受到了当时肖静在医院里从中汲取到的幸福。

由于光线的缘故,由咽喉到胸部的凹陷处,蒙上了一层淡黄的色调。看到肖雪那淡淡的暗影,尚雨着实感受到了肖静身上散发出的香味。

肖雪伸着长长的脖颈,跟衣服上的暗影相比,脖颈白的出奇,仿佛闪着亮光。

她穿着白色的丝织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青色的马甲。看上去洁净得令人惊奇,仿佛初次穿上的。白色丝织毛衣袖口,露着她的手臂,白里透青,白皙丰腴。她跟肖静的体形几乎是一样的。

“最近还好吧?”

“唔!”

肖雪不知道尚雨是问她还是问姐姐,便这样应了声。

“今天举行的婚礼,是西式婚礼吧?”尚雨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肖雪感到很纳闷,可还是回答:“嗯。”

“上次我参加婚礼便是你姐姐结婚的那次,那次举行的是中国式婚礼吧?”

“嗯,我将来……也要举行中国式婚礼……”

肖雪说完了,低垂下了头。她的脸似乎变红了。

“据说,本来是在春天举行婚礼的,一直拖到秋天才举行……”

肖雪像是摆脱羞愧似地抬起了头。但尚雨的眼睛一直在望着她。

“是吗?可是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了啊!”

“也是。”

肖雪的目光在空中与尚雨相遇,又低垂下了头。

“对了,你见到姐姐了吗?”肖雪问。

“见到了。”

尚雨将头转向窗外,望着西天的夕阳。

西天的夕阳边有些许云彩,边缘是橘红色的。看上去好像就要消失了。

“姐姐,还好吧?”肖雪试问道。

“看上去似乎很坚强,又好像很憔悴。”

“我爸爸想让姐姐回来。”

“是吗?”

“爸爸担心姐姐在那里会打扰到姑妈,所以想让姐姐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尚雨轻轻的呼了口气。

“总之,谢谢你。”尚雨向肖雪施了个礼。

“谢我?谢我什么啊?”

“谢谢你告诉我肖静的住址,要不然,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肖静了。”

“瞧你说的。”

肖雪温柔地笑了。

“其实,对我来说,见面不见面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见面反而更好,见了面,或许会更伤心的。”

“……”

“所以,我经常对自己说:‘这一辈子再也不要相见了。’这样反而更好。”

“尚雨先生……”

“嗯?”

“今天你去参加婚礼,走到门口而不进去,是害怕见到姐姐吧?”

肖雪说着,身体还那样端坐着。

“呃?”

尚雨惊诧地望着肖雪。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

尚雨辩解道。

尚雨没想到,连这一点,都被肖雪说了出来。他感到很愕然。

纵然已经被肖雪发现了,他也还是竭力躲避着。

刚才,他的脑子如电光一闪,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内心深处的思想,每次都被肖雪点出来,这让他在肖雪的面前觉得很尴尬。

莫非肖雪是自己内心思想的化身吗?望着窗外他闭上了眼睛。

肖静盯着尚雨的脸说:“尚雨先生……”

“……”尚雨本来想开口说话,可只是抬起了头。

“你难道没有考虑一下结婚,成家立业吗?”

“这个……暂时没有考虑……等以后……”

尚雨拿起茶壶给肖雪倒茶,向前稍微推了推:

“哎!请喝茶吧!”

“谢谢。”

肖雪拿起茶碗喝着茶。她端茶碗的姿势很端庄,表情也很自然。

“下个周外面公司有个晚会,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什么?”

“晚上应该会有时间吧?”

“舞会吗?”尚雨问。

“就是个晚会,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不过,也许会有舞会。”

“我还是不去为好。”

“为什么?”

“跟你这样一个富有活力,青春美丽的女孩儿在一起,我会感到自渐形秽的。”

“胡说。”

肖雪放下茶碗,反驳道。

“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能去。”

“为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嘛!”

“你是不是讨厌太热闹的地方才拒绝的?”

“讨厌太热闹的地方?你怎么会知道?”尚雨吃惊地问。

“我看你的性格就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因为从来没见过你参加节日,逛商场上什么的。”

“有吗?这个我倒没有在意。”

“还没有。一到喧嚣的地方就见你皱着眉头,一脸厌倦的样子。”

“也许吧!我讨厌了事物,因为没了追逐的物质欲……”

“就外面两个人,这样可以吧?”

“……”

“吃过晚饭一同去看白浪河的夜景也好啊!”

“初冬的白浪河,恐怕没什么风景可言吧!”

“怎么会呢!”

“结了冰的河水有什么看头。再说,河面落了一层焦黄的柳叶……”

“夜晚的白浪河,在灯光之下一定会很美丽的,即使是飘落的柳叶,在霓虹灯下也会别有一番滋味的。”

天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都掌起了电灯。来饭店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这个饭店提供烛光晚餐。在小房间里,专门设置了这样的桌子。墙壁两面挂着大幅彩画。一般为墨竹和菊花,正对房间门口的一面挂着观音菩萨像。

烛光映照着桌子双方的脸,宛如舞台上表演的木偶剧一样。

外面的光线越暗,就显得房间的光线越亮,对面肖雪的身影更加黝黑了。

尚雨一直盯着肖雪的身影看,他喜欢看这样影像。

如同看一场没有情景,没有对白的电影,甚至连人的面貌也没有,所有的一切任他想象。

尚雨总觉得,肖雪在那儿坐着,仿佛用了很大的劲似地。这或许是由于她倾着身子的缘故。

“转眼间又到冬季了,外面相识快有一年了吧?”肖雪说。

“真不可思议。”

“什么不可思议?”

“我这一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连我也没有印象吗?”

“那倒不是……不过,感觉一切都好像很虚幻。”

“连我也觉得虚幻吗?”

“……”

“即使真是虚幻的,也应该如现实般对待啊!”

尚雨忙转移了话题说:“我发现我公司对面那家风筝铺子关门了,那是你家的吗?”

“是啊!怎么了?”

“我看到风筝铺子关门了,后来又见换成了服装店。是将铺子租出去了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

“风筝铺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肖雪说,“这都是爸爸的意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难道真如同事说的那样,是因为冬天风筝铺生意太清淡,才将房子租出去的?

不过,尚雨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看了看钟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便站起身说:

“父母还在家里等着吧?”

“没事的。”肖雪说。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那好吧!”

两人一同走处饭店。街上已经灯火通明,对面的百货大楼看起来如怪兽一般。

此时,街市上正是人群高峰。

尚雨站住,施了个礼,说:“那么,再见了。”

“我也要往那边走,顺道一起吧!”

“你不是要回家吗?”

“我今天跟爸妈说了,回自己的房子睡觉。”

“哦!”

尚雨应了声。

此时,公交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车灯光照在肖雪的脸上,看上去似真似幻。

这张脸难道不是比在烛光下更有魅力吗?尚雨从她的黑眼珠中看到了闪烁的光。

车刚停下,尚雨便和肖雪一同上了车。

每次乘车,尚雨总觉得好像能和肖静乘在一辆车上。所以无论在车站上,还是在车厢里,他都会寻觅一番。但他一次也没有遇到肖静。

去年跟肖静去云门山,回来时也约莫是傍晚时分。在颠簸的车厢里,肖静柔弱的身体晃过来晃过去,手仿佛把不住横杆一样。

尚雨想上前扶住肖静。可他毕竟没这么做。

他在后面,只是那样看着她。如同毫无贪欲的叫花子,呆呆地望着昏黄灯光下她的脸。

注视良久,尚雨似乎忘却了自己身在车上,更忘却了周围的人。他的眼中只有栩栩如生的肖静。她随车的颠簸而晃动的身子使人感到这是真实而非“画像”。这是肖静,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他这么想着,她的表情,动作,都是属于她的而非别人。即使有个跟她同样容貌的人也不会丝毫影响到她,她的微笑乃至哭泣的样子,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绝妙倩影。

尚雨还觉得,她那皮肤的颜色也是独一无二的,从里往外放出耀人的光彩。

这次乘车,又让尚雨忆起了在明暗交织的车厢里肖静的样子。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一刻了。父母都已经睡了。

尚雨第二天还是按时去上班。

他没有吃早饭便去了公司,空暇时间吃了点面包。因为早上走的时候,父母似乎还在睡梦中。

他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

有谁会给他来信呢?他翻过来看了看,署名是任思嫒。

她给我来信有什么事吗?那干嘛不用电子邮件而要用信寄过来呢!

该不会是结婚请柬吧?尚雨不禁心头一跳。

尚雨刚要拆信。这是,电话响了。

“我是思嫒。”

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很匆忙。

“我是尚雨……”

“嗯,我知道。”

“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封我写的信?”

“是啊!怎么了?”

“你打开看了没有?”

“还没呢!正打算看,你就来电话了。”

“哦,那就好……”思嫒好像呼了口长长的气。

“怎么了?”尚雨问。

“没怎么。那封信本来不该寄给你的。昨天写收信人的时候顺手写成你了,请你原谅。”

“是吗?这没什么。”

“真对不起啊!”思嫒好像是内疚似的说。

“没事。我还以为是你的结婚请柬呢!”

“什么?结婚请柬?”

“我还以为是你的结婚请柬,通知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呢!”

“怎么可能呢!”

“你现在在那儿?”

“在公司里。”

“哦。”

“什么时候下班?”

“下午五点钟。”

“那好,到时候我去你公司找你吧!”

“还是我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了,还是我去拿吧!”

“那好吧!下班之后我在公司等你。要不,约个地方见面吧!”

“那也行,约在什么地方呢?”

“公司附近有个咖啡馆,外面就约在那儿吧!”

“好的。”

尚雨用手指夹起那封信看了看,信封上贴着两张八毛的邮票。摸上去纸也厚厚的。思嫒给谁写的信呢!会有这样厚的一摞。

但是,既然给别人的信,怎么会写成了他的名字,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是顺手写错了吗?

因为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尚雨提前下了班。

一下班,尚雨便赶到了咖啡馆。

尚雨要了杯咖啡。其实他并不喜欢喝咖啡。

每次都得违背自己的意愿,面对自己的弱点。尚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咖啡馆的玻璃上还留着一道落日余辉,但只剩下个小小的圆点了。

尚雨看了看钟表,已经五点半了。

想起思嫒小时候的样子,他忍不住要笑。然而,想到这些,却使他的心头为之一振。

咖啡馆的门子开着,思嫒匆忙的走了进来。

“真对不起,有点事情耽搁了……”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镶着菊花的小包。黄菊花格外醒目。

“没关系,请坐吧!”

“让你久等了……”

思嫒坐在靠门口的一侧。

黑暗袭来,可思嫒却明艳照人。仿佛幽暗的大厅也被照亮了。

思嫒抿着嘴唇,跟她小时候生气的样子一样。尚雨感觉有些可笑。

“这是你要的信。”

尚雨侧过身,从上衣袋里拿出信放在桌上。

“真不好意思啊!”

思嫒低垂着头。

与往日不同,她明洁的眸子,似乎带着积分悲哀。

“要寄给谁的信呢?”

“……”

“我也许不该问的。”

“没关系。”

“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嘛!不舒服吗?”

“没事,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吧!”

思嫒落落大方地坐着,抬头望着尚雨。

“你跟那位学长最近关系怎样?”

“别提这个了。一提到这个,我老觉得好像自己是一件礼物要送给别人一样。”

“怎么会是礼物?是你多虑了。”

“即使是礼物,也应该给适合这件礼物的人,难道不是吗?”

“这倒也是。”

“再说,只有最好的东西,才能送人。否则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

尚雨极为麻木的望着思嫒。

思嫒将自己视为一件礼物,这让尚雨感到不可思议。

要是思嫒真是一件礼物的话,当然是最好的,她说只有最好的东西才能送人,不是暗指她自己吗?

尚雨从正面看上去,思嫒浑圆的肩膀向前倾着,脖颈修长,怎么也无法令人联想到礼物。

以前尚雨见到思嫒,她都挂着装饰。而现在,不仅脖颈上没挂任何东西,连耳垂也毫无装饰。

这样看上去,思嫒显得楚楚可怜。

尚雨想闭上眼睛,不忍看她。同时又感到一种美的诱惑,心驰神往。

思嫒这样悲哀的样子,尚雨反倒认为是美的,因而没有半点怜悯之情。

桌子上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石竹花和杜鹃花。花色很鲜艳。

尚雨仿佛忘记了冬天的景象。痴迷的望着花瓶中的花。

花瓶不是瓷制的,而是嵌银漆器。

无论是冬天新鲜的花,还是嵌银漆器,都带给人很强的视觉。而且,它们都是静穆端庄的,不使人联想到任何病态的东西。

思嫒也顺着尚雨将视线转向了花瓶中的花。

“冬天还能有这样鲜艳的花,真是好……”

“今日不同往时了,无论什么季节,哪种品种的花都有。”

“萧条的冬季看到这样的花固然好,然而,却好像感觉到一种不协调。”

“……”

思嫒又抿了抿嘴,看上去闭得更紧了。

“还是合适的季节看到这样的花舒服。不是合适的季节,开得再好,再鲜艳的花,也使人感到不舒服。”

思嫒点了点头,似乎赞同尚雨的说法。她那手指触碰一下绽放的花朵。

花朵陡然动了一下,身子仿佛人一样敏感。

尚雨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大片荷花来。那是夏天时池塘里的景色。

思嫒将视线转向窗外。注视着一片萧瑟的天地。

“我准备出去旅行。”

“旅行?现在吗?”

“嗯。”

思嫒凝望着自己的手,垂下头一动不动。她头发上的蝴蝶结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冬天出去旅行,恐怕不怎么合适吧?”

“反正就是旅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而且,我打算做一个长期旅行。”

“长期旅行?准备去什么地方?”

“还没想好。不过,既然是旅行,当然是去比较远的地方。”

“一个人吗?”

“是的。因为要出去散散心,所以只能一个人。”

“家里人同意吗?”

“我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想清楚就行了。”

“不过,现在已是冬季,再过不了多久就新年了,你何必要出去旅行呢!”

“我已经下决定了。”

思嫒低垂着头,眼中似乎涌出了泪水。

尚雨觉得思嫒有点古怪。而且,她的手也在不断哆嗦。

“会去有雪的地方吗?”

“也许会去。不过,南方是没有雪的。”

“你打算去南方?”

“也不一定,也许会往西走。”

“去西藏?”

“我也不知道。”

服务员上来添了茶水。水蒸汽升到了半空。

“那么,希望你旅行愉快。”

“谢谢。”

思嫒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尚雨霍地站了起来,一下子靠到了窗口。原来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飘下了雪花。

“真美啊!”

尚雨自言自语道。

雪沸沸扬扬,悄无声息。在黑夜里下着。

思嫒的眼睛,一直瞅着尚雨的背。

她扶着桌子要站起来,可是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尚年穿着一件灰毛衣,在庭院里为菊花分根。

他本不是文雅人,却爱摆弄花草。一方面是为了打发空闲时间,另一方面说不定是为了麻痹他那罪恶的思想。

从花草之中,他希望可以看到自己纯洁无瑕的一面。所以他才这样热衷。

菊花的分根是在冬季的11月底至翌年2月下旬进行。本来过完年后再分根也不迟,但尚年觉得要在天气尚未变寒冷之前将菊花分根完毕,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心安理得。

可是,他做了一会儿,便累得满头大汗了。

妻子最近迷上了刺绣跟剪纸。在一位民间艺人的鼓动下,不仅尚年的妻子,很多中年妇女都迷上了刺绣和剪纸。民间艺人抓住中年妇女心理空虚的弱点,大力推广刺绣和剪纸。让中年妇女在家闲着无事时就用它消遣时光。另外,民间艺人又用极低的价格将这些工艺品收回去,稍作加工,拿到市场上去卖。听说,下一步,民间艺人将向这些中年妇女推广泥塑和核雕,让她们充分地利用空余时间,而且还乐趣无穷。

而且,家里的窗子,墙壁上,也都贴满了妻子的剪纸。甚至连供奉的神像前,都贴上了“福”“年年有余”的红色剪纸。

昨天晚上,女儿尚真挂来了电话。

通过电话之后,妻子出其不意地说:“尚真好像又怀孕了。”

“哦。”

尚年望了妻子一眼。他的脑中掠过一个柔弱娇嫩婴儿的形象。

那是刚出生时的尚雨形象。此时,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孙子。”

尚年喃喃想道。

尚真的孩子会像谁呢?像孩子的父亲还是母亲,不过说不定会像尚雨,而且还有可能像自己呢!

不过,首先让尚年想道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尚雨的形象。

说不定生个女孩会像阿洁的女儿容凤呢!尚年甚至这样放肆地想。

吃过晚饭,洗刷完用具后,妻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说:

“从明天开始,我就搬到尚真家去照顾她。”

“唔!”

“要不然再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可不希望女儿再出什么意外。”

“那好吧!”

“晚上我回来晚的话,你就自己做饭吧!出去吃也行。”

第二天一大早,妻子便去了女儿尚真家。

为菊花分完根,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尚年挽起袖口,去洗了把手。

他甩了甩**的手,看了一眼菊花丛。

枯萎的菊花挂在枝头。让尚年这一分根,弄得满地都是。叶子倒是没有几片了。

菊花之上,不会再有蝴蝶飞舞了吧?

尚年擦干手。想了一下,给阿洁挂去电话。

“您好……”

对方说。而且话筒里传来“吱啦”的声音。

“我是尚年。”

“哦,是您啊!”

“吃中午饭了吗?”

“还没呢!正准备做。”

“我也没吃。一起出来吃吧,怎么样?”

“您妻子呢?”

“她去女儿家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挺寂寞吧?”

“是呀!女儿怀孕,夫人过去照顾,只剩我一个人在家。她让我自己做饭,可是根本不会啊!”

尚年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女儿怀孕的事呢!

他尤其没有料到,自己在用这样的话来暗示她跟他之间的罪孽之深。

莫不是在暗暗指她的女儿容凤吧?他感到大吃一惊。

“女儿怀孕了吗?那恭喜您了。”

“对我来说,这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不过想见一下自己的孙子。”

“儿子也快结婚了吧?”

“尚雨?瞧你说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结婚呢!”

尚年本来想问:“那小姐呢?”可是他没有开口这样问。

“您真幸福啊!”

“我可不这样认为。”尚年直接说。

“……”

“小姐中午不回家吃饭吧?”

“容凤?她下午下班后才回家。”

“既然这样,那就出来嘛!”

“不大方便吧!”

“怎么会不方便呢!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饭非常好吃,我们一起去吃朝天锅吧!”

“……”

“况且,我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就来一趟吧。我也想见见你……”

尚年接着说:“我在家里等着你,来了之后我们一同去。”

“……”

“放心吧!家里没人。”

“……”

尚年算了算阿洁到达的时间,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他用手摸了摸下巴,发觉胡子没有刮。于是匆忙准备了热水,麻利地刮去了胡子。当他将肥皂沫洗去时,发现其中有些血丝。

他将手伸进水里想抓住红血丝。可突然心生一股嫌恶,忙拿出手用清水冲干净了。

外面仿佛传来敲门声。尚年以为阿洁赶到了,忙赶到门口开门。来着原来是他的妻子。

尚年赶到大吃一惊,他紧蹙额头,看着妻子: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回去。”

“哦……”

妻子钻进屋子里,尚年还失神站着。

阿洁不会在此刻赶过来吧?想着他的额头不禁渗出了汗水。

“年,我前些天买的胃药放哪儿了?”

尚年走进屋子里。妻子在挨个抽屉翻东西。

“你找胃药吗?”

“尚真昨天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今天上午突然肚子疼……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吃东西也这么马虎。”

“那怎么不赶紧送医院呢!”

“我有经验。这只不过是食物的缘故,吃点药就没事了。你知道放哪儿了吗?”

“在电视机后面吧!你找找看。”

尚年想起来了,当年妻子怀尚真时也曾吃坏了肚子,但最终尚真还是平安出生了。

“啊!找到了。”

妻子从电视机后面翻出药,拿在手中看了看。

“你还没吃饭吧?过会你自己出去吃吧!”

“哦,我约了个朋友一同出去吃。”

尚年怕阿洁再这时赶到,跟妻子遇到一起,才这样说。

“我先走了。”

妻子拉开门子走了出去。

望着妻子消失在庭院里的身影,尚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妻子刚出门,阿洁便走进了庭院。尚年忙出门迎了过去。

“刚才出去的人,是您的妻子吧?”

“你看到了。”

“嗯。看起来匆匆忙忙的,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刚才回来拿胃药了,女儿的胃有些不舒服。”

“哦……”阿洁似乎还想问什么,但她没有再问下去。

“请屋里坐吧!”尚年说。

阿洁抬起头,望着尚年的脸。

“您出汗了……”

“哦。”

“大冬天的……”

“刚才为菊花分根了,兴许是那时出的汗。”

尚年不仅是额头,连身上也汗津津的。其实,是因为刚才妻子的归来使他吓了一跳而出的冷汗。

“哦,真勤快啊!我家里倒是没有菊花,全是白玉兰。”

“白玉兰也挺漂亮的。我见路两边种的花,好像就是这种花。”

“我也想种菊花,不过,总觉得不太合适。”

“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菊花看上去宛如男子一样,恐怕不好培育……再说,家里也没有男子。”

“照这么说,白玉兰看上去倒像女子了……”

尚年觉得,阿洁的话似乎有点离奇。而自己却也顺从着她的话说出了这样离奇的话。

阿洁说菊花宛如男子一样不好培育,难道她是这样考虑才要了个女儿的?还是有了女儿之后发现男子不好养活的?

将花视作男人或女人,这时尚年以前不曾意识到的。这样被阿洁一说,他才感觉到自己思想的倾向。而无论是视作男人的花还是视为女人的花,本质上都是美的。

怪不得人们会用“梅兰竹菊”来形容人的品质。“梅兰竹菊”都是充满生机并且纯洁无瑕的。

“请进吧!”

尚年指引着阿洁,走进充满阴翳气息的房间里。

阿洁看到墙壁上郑板桥的竹石画,心想: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有很多年没进来过了吧?”

“嗯,自从断了联系后就再也没来过。再说,前前后后来过也不超过五次。”

“那时候父母还在世呢!现在,我们也到了当年父母的年纪。”尚年笑着说。

“想想真快啊……”阿洁感叹道。

“一想到父母当年居住在这儿,多年之后自己又居住在这儿,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可不是嘛!”

“父母在这房子里走向死亡。如今,我也在这儿走向死亡……想想挺有意思的。”

“别这样说。”

阿洁望着尚年的脸。暗光之下,尚年的下巴洁白光滑,一点青茬都看不见。

“你刚刚刮了胡子了?”

“是呀!胡子长得太乱了,不刮无法见人了。”

“看上去下巴划了了优美的圈……”

尚年走到厨房,给阿洁倒了杯茶。

阿洁地垂下头,接过茶杯。刚才这双眼睛一直望着尚年的背影。

头发的暗影映在她拿茶杯的双手上。她的双手静静地放在双腿上。

阿洁的眼窝凹陷,眼角边布满了皱纹。然而她的眼神在尚年看来却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看上去阿洁的体态显得温柔客人。可举止行动上却显出了上了年纪的人的憔悴困顿。

尚年正是受了她眼神的诱惑,从而陷入她莫名其妙的柔情中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尚年抬起头说:

“自从上次见过小姐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小姐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

“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尚年由衷地说。

“您过奖了。”

尚年站起身走向阿洁,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阿洁拿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茶水险些倒在身上。

当时,尚年见到小姐,感觉小姐的光芒直射向他的心房。

而此时的阿洁,却显得黯淡无光。甚至连女人的气味都没有了。

尚年宛然听到对面的山上传来敲钟的声音,他忙松开了扼住阿洁肩膀的手。

在不断传荡的钟声中,尚年感觉自己老年的丑态更加难堪了。

他哆嗦地抽回自己的手,扶在桌子上。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了体似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阿洁使劲的摇晃着尚年说。

尚年渐渐坐回椅子上,疲惫不堪地说:“没事,不用担心。”

“刚才……”

“刚才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也许是血液流通不畅吧!”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不过,要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安乐死。”

“别胡说了。”

“我说真的。以前,我曾想自然的死,体验一下死时的心情。但现在我已受不了那样的疼痛了。所以还不如采取安乐死的方式去死。”

“儿子还没结婚,这样死去你会安心吗?”

“这是我惟一的遗憾了。”

“那就别带着遗憾走,要等到儿子结婚才行。”

尚年没有再接话。

“生来的时候没有遗憾,走的时候怎么能带着遗憾呢!对不对?”

“……”

“今天就不必出去吃饭了吧?”

“没关系。”

尚年站了起来,倔强地说。

他仿佛故意违背自己心理似地说了这番话。或许是为了换取阿洁的关心,但获得阿洁的关心后,他又不由得嫌恶起自己来。

青春时的热情已不复存在。他好像要唤回自己已失的青春才这样说的。

但结果是,青春不仅没有唤回来,而且还使他发现了自己丑恶的嘴脸。

他的内心深处,存在着一种既想伤害自己,又想伤害对方的思想。这种思想使他有种厌恶的感觉。

想道自己的妻子有可能知道自己和阿洁的关系,尚年便觉得万分羞愧。不过,现如今,他已经无法摆脱阿洁了。

两人走进了饭店。这是间位于白浪河附近的饭店,从窗口可以看到冬天结了冰的河面。

前段时间下的雪还没有融化完。特别是河面上,跟刚刚下过雪一样。

尚年望着河面的雪。有小孩子在上面滑冰。

“你认识不认识合适的女孩子?”

“什么合适的女孩子?”阿洁惊诧地望着尚年。

“就是合适的女孩子。我想让我的儿子尚雨去相亲。”

“相亲?他恐怕不会赞同吧?”

“如果这样下去,他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女孩子的。所以我才想安排他去相亲。”

“年轻人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到底有没有呢?”尚年问。

“有是有。不过我不知道您儿子要找一个什么样性格的女孩子。”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尚雨跟小姐差不多大,她应该知道他要找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吧!”

“你的意思是——让容凤给他介绍个女孩子?”

“有困难吗?”

“不是。只不过,容凤自己还没有……我回家跟她说一下吧!兴许在她的朋友中有适合你儿子的女孩子。”

“如果可能的话,找一个跟小姐差不多的女孩子就行。”

“哦?!”

“你也担心女儿的婚事吧?”

“是啊……再说就这么一个女儿……”

“女儿出嫁,最痛苦的要属新娘子的父母了,养活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就到别家去了,没有哪一家的新娘子离开家不是大哭一场的……当然我的女儿出嫁时便是这样的。不过,我还好,毕竟还有个儿子在身边,你就这么一个女儿,恐怕不舍得女儿出嫁吧?”

“话虽如此,但是没办法啊!女儿毕竟还是要出嫁的。她该有她自己的幸福。”

“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希望。仿佛只有儿女幸福了自己才能安下心来。”

“算是做父母的对儿女尽的一份心吧……”

“现在好多了,即使女儿出嫁了也是还会常回家看看的。只不过,成了两家的女儿,而且还多了层妻子的身份,将来生下孩子后再添上一层做母亲的身份……”

“女儿结婚真是件残忍的事情啊!”

阿洁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阿洁和尚年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她们不是也是这样经历结婚一路走过来的吗!

尚年直勾勾地凝望着河岸边的倒垂柳。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

外面一派冬天的景象,看上去灰濛濛的。

怎样才能表示一下自己对于季节的抗争呢!

白皑皑的雪,纯洁无瑕,仿佛要唤醒尚年那麻木病态的思想。

吃过午饭,两人在大街上走着。

白色的雪花,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看上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想去看一下以前约会时的那座废楼,”

“真是奇怪的要求。”

“上次去的时候是中秋。那时候周围的景象还很好。不知道那儿现在是一幅什么景象了。”

实则,尚年是为了去寻觅那种“一花一草一世界”的感觉。但这时,恐怕花草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了白色的积雪。

“就是为看这个才去的吗?”

“是呀!”

两人慢慢地朝那边的废楼走去。

“小心,地面有雪。”

阿洁在身后提醒说。

肖雪的眼神和容貌,再尚雨的记忆里是很清晰的。可是,肖静的样子,却像虚幻的影像一样,无论如何也记不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雨朝公司对面的大楼望过去。对面大楼的玻璃窗正好晃着他的眼睛。

他转过头来时,连近在眼前的文件也难于辨别了。

肖静结婚快满一年了。想道这些尚雨便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还是一个单身汉,依旧过着独身的日子,

在这一年里,他仅与肖静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肖静的婚礼上。另一次是再沂山上肖静的丈夫去世之后。而春天杏花上的雨珠和深秋沂山的景象给他的印象都是鲜明的。仿佛她们不是只见过两面,而是经常见面,因为肖静似乎已经移到尚雨的心里了。

肖静的苦痛,似乎超过了尚雨。为此他感到极其悲哀。

既然喝了命运的毒酒,就只有自蹈死路。尚雨这样想道。

上次见到肖雪,肖雪对他说:爸爸向让姐姐回来。

连肖静的父亲都意识到了这一层吗?所以才要求肖静回家。

父亲将风筝铺一个个租出去,这恐怕与肖静不无关系。

夜晚的路灯光照在肖雪的脸上,光艳照人,尚雨还清晰地记着。

“思嫒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出去旅行呢!”

而且看上去,思嫒好像充满了忧愁。

思嫒的身体丰腴,一点都不像是贫血的样子。

可当尚雨双手观望窗外飘落的雪花时,思嫒刚要站起来,突然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啊!怎么了?”

尚雨忙奔过去扶住了思嫒。

思嫒双手抓着尚雨的衣服。好像要朝尚雨倒过来。

思嫒眼泪潸潸不止。尚雨刚从外面转回视线,没有看到她在哭。

“不小心摔了一跤……”

思嫒的眼角还泛着泪珠。上眼皮微微泛红。

尚雨没有再说什么,将思嫒扶在椅子上,给她倒了杯茶。

“喝点茶吧!暖和暖和身子,外面似乎很冷。”

思嫒一边喝茶一边落泪。闪亮的泪珠似乎滴到了茶水中。

思嫒为什么落泪,这个尚雨一点也不知道。

如今想起来,思嫒那柔弱的身体似乎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不过是悲哀的柔情。

女人为何如此喜欢落呢?莫非女人倦怠的柔情和光滑白皙的肌肤都是由眼泪雕琢而成的?

至高无上的精品,都是经过长时间雕琢而成的。女人经过一代代的雕琢,才具备了大自然中浑然天成、形状姣美的**。

尚雨暗自期待这样的精品。不过,既然是精品,就不使人联想到任何龌龊的思想。

尚雨突然意识到那天思嫒哭泣是个危险的兆头。于是他给思嫒挂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她的母亲,她说思嫒上班去了,老早就出门了。

尚雨将电话打到公司,公司的人告诉尚雨,思嫒没去上班。尚雨向同事打听她的去向,可是,没有一个知道的。

思嫒该不会是真去旅行了吧?

连父母她似乎都没有说,这让尚雨更加担心了。

下午尚雨又往公司打了一个电话,思嫒仍然没有上班。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思嫒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尚雨这样安慰自己。

尚雨下班后,没有马上回家,顺着白浪河观赏这冬天的风景。

路上情侣很少,偶尔见一对,也紧紧搂抱在一起。

不太高大的倒垂柳在白浪河边一排排立着。树梢在风中轻轻晃动,一片叶子也没有。柳树底下,有个圆形的区域,雪很好地保存着。

尚雨还记得,在白浪河附近遇到容凤时的情景。

第一眼见到容凤,尚雨便觉得很熟悉,无需介绍,好像已经在他的记忆中存在一样。

一阵疾风吹过来,尚雨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

他没有背过身子,一直向前走着。风吹动他的衣服向后飘。

在寒风的刺激下,尚雨的眼睛流出了热泪。朦胧之中,路灯渐渐亮了起来。

有几个小孩子在白浪河上溜冰。望着这些瘦小的身躯,他不禁充满了怜悯之情。这些小孩子一点也未想到自己的举动是危险的。他们更不知道他们的人生之路是充满了磨砺的。

灯光照亮了街道两边的大楼。楼顶上喷泉组合的灯光看的一清二楚。

超市的门口进进出出。不过,人都穿的很厚。

在十字路口上,尚雨看到一个等待过马路的女孩子。她穿着黄色的羽绒服,抬头望着对面。那双眼睛,在尚雨看来,如清泉一样澄澈。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极具艺术魅力,仿佛一尊古铜像一样,嘴唇半闭半张,非常诱人。而在黄光的包裹下,她显得相当高雅。当尚雨回过神来时,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只见路上匆匆忙忙走过的人群。

在百货大楼那一站,尚雨坐上了公交车。车上人很多,拥挤在一起。

从车上几乎看不到窗外的景象,只看到街道两旁高耸的树木。其他的都一片模糊。

尚雨依稀看到春天的杏花和深秋的杉木。而且白白的雪花也浮现了出来,并且越来越清晰。

走到郊区附近时,突然听到外面喊:“救命啊!救命啊!这里的楼房倒塌了,下面还有人呢!”

拐角的空地上聚着一群人。看上去好像是楼房倒塌了,是栋废弃的楼房。

尚雨倾过身子借着车厢的灯光朝那边看了看。

倒塌的楼房旁停着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警灯在黑夜里闪着,格外醒目。

百合心结_百合心结全文免费阅读_(九)倒塌的楼房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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