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利不起早,利来睡不着。
一大早,宋氏手脚麻利的伺候婆婆吃过早饭,就和夏大力一起出了门。一个去了杂货铺,一个直奔百花楼。
敲开百花楼后院的角门,宋氏刚说找楼里的老板,中年妇人打着哈欠不耐烦的挥手:“走、走,青河镇谁人不知我们百花楼是白天休息,晚上做生意,偏你大清早扯着破锣嗓子嚷嚷着找薛妈妈,薛妈妈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要是吵到姑娘们,仔细薛妈妈扒了你的皮!”
宋氏瞪眼叉腰拉起架势就要大干一场,刚想吼一句“不长眼的,连老娘也敢欺负?”突又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硬生生压下火气,勉强笑了两声掩了身上的凌厉,胖胖的脸上堆着笑,放缓声音:“大嫂子,我找薛妈妈真有紧要的事情。”
“紧要的事情?”中年妇人语中含着浓浓的不屑味,将宋氏从头到脚扫视,见她头无一根钗、肤黑赛过灶台里的陈年老灰、半旧粗布身上裹、体壮如箩,心道就你这幅寒酸样能有什么紧要的事找**?像你一样的人老娘我见过不少,无非就是来卖女。俗话说养女像娘,你这模样养出来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没几分姿色还想进咱百花楼?老娘我时间宝贵,几十张嘴都等着吃饭呢!想到此,中年妇人仰头斜睨冷笑:“你要真有紧要的事,晚上请早!”
“大嫂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晚上来这里!”看出妇人的不耐烦,宋氏忙凑上前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塞到她的手里,陪着笑:“我这有一件好事要找薛妈妈,还请大嫂子帮忙通报一声。”
中年妇人掂了掂手里的碎银,估摸着能值两百多文钱,心里夸宋氏是个会来事的,语气便缓了几分:“你就在这等着,我去请示薛妈妈,薛妈妈愿不愿见你,就看你的运气了。”
“行、行,”宋氏忙点头哈腰:“辛苦大嫂子跑一趟了。”
瞅着妇人进了后门,宋氏的笑容瞬间凝固,“呸”一口唾沫吐到地上,踩上去卯足劲的来回泄愤,咬牙切齿碎碎念:“狗仗人势,一辈子就只配做个看门的奴才。在老娘面前耍威风,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不管你是谁?来了就得等!宋氏骂了一遍又一遍,急的来回踱了几次步,终于盼到了中年妇人的身影,听到了最想听的话,“今儿算你幸运,薛妈妈正好醒了,你跟我来吧。”
“谢谢大嫂子,”宋氏一脸恭敬的紧随其后。
中年妇人走在前头不忘提醒:“进了楼不要东张西望,不要说话,免得惊了姑娘们。”
“好、好,”宋氏点头,心里不以为然——什么姑娘?不就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吗!还怕老娘一个妇道人家惊了她们!倒是老娘害怕污了自个的眼睛,脏了这一双鞋底。老娘去了张府,张老爷都陪着笑脸来招待,你以为老娘稀罕来这里啊?
……
**薛妈妈看着低头进屋,低头愣神的粗壮妇人,皱起眉头语气冷谈:“是你有要紧的事找我?”
““啊?”正想着有了银子要约束好夏大力,绝不能让他逛窑.子的宋氏耳中突然灌入一句细中含威的声音,吓得她猛然抬起头,就见一位三十七八的夫人斜靠在紅楠木雕花的高背椅上,身着上好锦缎裁剪的白色中衣、一头蓬松的乌丝披在肩后、素颜苍白、一双杏眼不怒自威、唇无赤色,手中正握着一把绣有梅花的绢扇轻轻摇着。
宋氏是自来熟,见到正主,又想着是为她送好处来的,心里很快镇定下来,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听说还是好事,”薛妈妈翘起二郎腿,胳膊撑在桌上,笑得风情万种:“快说来听听,让妈妈我也高兴高兴。”
“嘿嘿”宋氏傻笑两声,看薛妈妈一副似笑非笑又一副了然的神情,少了顾虑胆子也大了三分,扯开她那特有的粗壮高音:“我家有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模样俏性子柔,在咱清河镇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小美人,您看……能不能让她到薛妈妈这里混口饭吃?”
“数一数二的小美人?”薛妈妈眼前一亮,美人好啊,咱百花楼就缺美人,十三岁的美人最好不过,只要妈妈我下点功夫调教,又是一个棋琴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啊!想到花魁带来的收益,薛妈妈便有些亟不可待:“快带进来给妈妈我瞧瞧。”
“那个……”宋氏有些尴尬:“人没带来,在家里。”
“家里?”薛妈妈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语气瞬间寒如冰块:“敢情你一大早就是来戏耍妈妈我的!”
“薛妈妈,您听我说,”宋氏心下一紧,当下有些慌,正想如何说才能熄了薛妈妈的火,再仔细一看,又觉得对方脸儿变得真快,刚才的怒斥就像自己眼花看到的错觉,而对方明明是一副我正等你告诉我的表情,心里一松,常常吁了一口气,随即声情并茂的按照自己演练多次熟记于心的故事诉说起来:“我侄女……”
讲故事最需要好听众,薛妈妈就是个非常好的听众。她静静的听着,又能恰到好处的在宋氏口干舌燥声调落下来的时候递上茶杯。
宋氏是个优秀的讲解员,她是越说越起劲,从站着讲到坐着,从自家砸锅卖铁说到弟妹夏李氏成日以泪洗面,原本几句话能说清的事硬是讲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了收尾。
原来,夏二力借了高利贷南下进货,本想多赚些钱再讨个小妾为家里添丁,谁想命太薄,在回来的路上所乘坐的船出了事,结果货失人亡只留下妻女两人和一屁股债。自家顾念兄弟情分想帮忙还债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砸锅卖铁还不够还利息的。高利贷的人天天上门来讨债,婆婆因此积郁成疾,弟妹夏李氏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卖女来还债。但是弟妹脸皮薄,一来开不了口,二来不想女儿留在青河镇,只盼着将女儿卖远一些,即免了邻里嚼舌根,又绝了自己对女儿的思念,故找了大嫂宋氏出面。
“哼,”薛妈妈摇着绢扇,面有不愉:“既然不想她留在青河镇,就应找个远处的主家,平白的耽搁妈妈我的时间。”
“薛妈妈,我连青河镇都没出去过,到哪去找一个远处的主家啊?”宋氏笑得献媚:“这不是弟妹刚想出这么个办法,我就急急忙忙来找妈妈您了,谁不知薛妈妈人缘广、路子活,人到了你手里就变成了摇钱树;我那侄女也能跟着您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薛妈妈端起茶盏,轻轻用杯盖抿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垂目暗自思量:“听她说的天花乱坠,却能有几分真?不过她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人到我手里肯定会变成摇钱树。那个小丫头要真是美得像天仙似的,妈妈我无论如何都要买下来。好好调教两年就能为妈妈我赚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妈妈我后半辈子就有的靠了。至于不留在青河镇,我暂且答应也无妨,人到了我手里,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当然妈妈我才不管什么理由,只要是个美人,只要有身契就行了!”
“不留在青河镇,你就想让妈妈我白替你跑腿,是不是啊?”放下茶盏,薛妈妈瞧着宋氏,脸上从不愿到同情来回变换,后长叹一声:“你那弟妹和侄女真正是命苦,妈妈我听了都于心不忍,既然都是女人,能帮则帮,妈妈我就搭把手帮她们一把。”
宋氏满脸喜色:“多谢薛妈妈!”
“不过,丑话说前头,小丫头要是没有你说的貌美,妈妈可就帮不上这个忙了。”
“薛妈妈放心,”宋氏竖起拇指:“我那侄女绝对是一等一的模样,要说是咱青河镇最美的姑娘也不为过。”
“真?”
“你将她带来给妈妈我瞧瞧,真要是看上了,咱们当场立契付银。”
宋氏眼睛滚圆:“啊?带来?”
“怎么?”薛妈妈的笑脸立马冷了下来:“你不要以为妈妈我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
“不、不,”宋氏连连摆手,忙解释:“刚刚忘了给您说,这丫头还不知道她娘的打算,要不……要不您上她家相看相看,您见了绝对满意,那天您方便将她送走的时候直接从家里出发,也好让她们母女多团聚几天。”弱弱的问:“您看行吗?”
行,怎么不行?
哪怕人不是你侄女而是被你拐来的,妈妈我都行。
到了妈妈我手里的女子,不管是烈是爆还是寻死闹活,最后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为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妈妈我是多远的路都能去得。
事不宜迟,听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估计模样也不会太差,还是早定下来才放心。要是敢诓骗妈妈,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薛妈妈起身:“行,等妈妈我梳洗一番,就跟你去她家走一遭。”
宋氏擦擦脑门虚汗:“薛妈妈变脸比自家婆婆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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