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一行人离去之后，变得空旷的医馆里瞬间便发出了一道笑声。
笑的人是梅香，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笑声有些突兀，她赶忙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眸子却是给笑弯成了月牙儿。
她忍了忍，着实是忍不住，嘴一张，着实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思，“叶公子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她一直待在医馆里，自然听了个全程，激动之下便想再确认一番，“是不是说，我家姑娘以后都不用挨三姑娘的欺负了？”
倒是凉冬接了话，“那当然了，我家爷都当着顾二夫人这般说了，难不成还能开玩笑的？”
梅香本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生生给控制住了，捂着嘴自个儿在边上偷笑着。
顾良秋的面上却没什么喜色，她的目光轻悠悠地落在了那一大一小的人影身上，心里头百味陈杂。
叶瑾初的唇边则是抿着出了一丝笑意，他原本是坐着吃茶，抬头的时候见蒙面少女的那副神色，心里头倒有了几分的明了。
他放下了茶盏，起了身，“凉冬，我们去院子里看看那株柿子树，看看还能不能寻到几个果子。”
凉冬应了一声，极快地跟了上。
梅香及柳絮原本还杵在屋里，得了叶瑾初的眼神暗示之后，亦是各自寻了借口便退出了屋子，还不忘拿买糖人的幌子把已经止住哭声的青流给骗了出来。
空荡荡的医馆里瞬间便只剩下了顾良秋和青之二人。
因着忽悠走了顾府的主母汪氏，青之面上的笑容比以往的还要温润上几分，他浅浅地笑，轻声解释，“小掌柜大抵对之前所发生的这一切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我便与你道上一道。”他顿了顿，和和缓缓又接了口，“……小掌柜也知道过年之前这里便已经被盯了上，那会叶公子正好过来待了几日，故而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便与我商量了对策，本意是备着以防万一，谁知顾二夫人今日便上了门来。最初的时候我没预料到，故而确实是有些慌了；至于叶公子会出现得这般及时，大抵是因为他在这附近也布了眼线，得知你母亲来了，他便也来救场了。”
顾良秋嗯了一声，“倒是辛苦你们了。”神色却有些复杂难辨。
青之大抵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以为她是受了汪氏的影响，还笑着安慰她，“如今你母亲也走了，叶公子也把话说得那般明白，想必她也知道以后你是动不得的。”
顾良秋只是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没吭声。
他想了想，复又出声，“你是担心这次的事情会给青流留下什么阴影吗？无事的，他啊，人小鬼大，待他在外头玩开心了，估摸着便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还想继续说，顾良秋却是轻轻打断了他，“青之，我这心头倒是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解答一番。”
青之瞅她，“小掌柜想问什么便问什么。”
顾良秋做了个深呼吸，“之前你与我说医馆附近有人盯梢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我母亲所为？”
青之倒回答得真切，“也不算，是又过了几日之后才知道这事儿与你母亲有关。只是那会你也几乎都待在顾府里出不来，我思来想去，也便没再去遣人告诉你一声，以为只要我们这边自己注意点就成了。”
大抵是看出了蒙面少女介怀他对她的隐瞒，他忙道歉，“是我的不对，我若是早些跟你通通气，想必今母亲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不会一点准备也没有。”
顾良秋默了默，没回答。
……早些时候她便隐约察觉到了母亲对她的怀疑，原本还在想着以后自己加倍小心，哪里想到母亲动作如此快，在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查到了医馆的头上。
若非是有叶瑾初挡在前头，她怕是要遭殃的。
她心里着实是有些不舒服，她还一直以为是哪位姑娘家对青之青睐有加，谁知这背后主使竟是她的母亲；如此也便罢了，她竟是对这桩事毫无察觉，说到底她是这家医馆的主子，自然是希望有什么事她都能被告知。
她抬头把一缕青丝别在了耳后，脑子里一片乱麻麻的，再开口说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恍惚，“青之，我们认识几年了？”
青之作了答，“前后有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顾良秋幽幽叹了口气，“我们认识了五年，你也帮衬了我五年。我一直在想，当年的我也将将九岁，却开始运作这家医馆，看在旁的人眼里，大抵都觉得我是在闹着玩的，九岁的小女娃能懂得什么？可你却带着青流毛遂自荐，之后当了我五年的掌柜……这都是为何呢？”
是啊，为何？
五年前的青之已经是个清俊的少年郎，他出现在她跟前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头想着这是谁家的公子哥；那会她也单纯，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见青之说他懂医还愿意当她的掌柜的时候，她只顾得上欢喜，却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身份。
……万一他和青流并不像他当时所说的因家道中落故而迫使他不得不出来谋生计呢？
更何况他还姓徐。
城里徐姓人家就如他之前答母亲所说的，也有好几户；可她却觉得，母亲不会平白无故拿了他的姓来作文章……大抵是母亲发现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顾良秋越是想，心里便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若是连一向无害的青之都对她撒了谎，她当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她的眼底不自觉漫上了两分的哀。
温润的男子则是收紧了唇角，面上不再有半点的笑意，显得有些急了，“小掌柜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本是试图为自己辩一辩的，可才说了前半句又抿紧了唇，也不知是因为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最终，他只是低低地回，“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的，小掌柜。”
顾良秋听在了耳里，鼻头却是酸了酸。
……事到如今，他却还不愿跟她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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