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你会想做些什么?你会想留下什么?
人生来终有一死,这是人类繁衍至今的规律。生老病死,肉眼凡胎,谁也逃不过。
安静的房间内,白色的贴瓷墙壁和地板与落地窗使室内显得窗明几净,同样一尘不染的白色病床上仰卧着一个年轻人。他的手里攥着刚刚买过的乐透彩票,彩票被团成了球,年轻人懊丧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一个人形人工智能走了过来,坐到了青年的床前。
“你还好吗?peter?”
“这么老套的询问也就只有程序才不会厌倦,虽然我知道你是特殊的,adinistrator。”peter无奈而又落寞地把彩票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投得还挺准。
名叫adinistrator的人工智能看了看垃圾桶,犹豫了一会问道:“彩票没中?”
peter苦笑了一下:“肯定没中啊,不然我还会扔了它吗?别没话找话。帮我换个台,谢谢。”
墙上的液晶电视被切换到了体育频道,正好在播放nba的比赛。peter一脸无奈地看着运动员们那健壮的身躯和敏捷的动作,心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是的,比中每半年才有一次的免费梦幻岛游览大奖还要小的几率,peter于2038年被确诊患上了“克洛斯特综合征”。
这是一种目前医学界尚未大量发现的特殊病症,患病率大概只有不足千万分之一。这种病的致病原理尚不明朗,只是患者在会发病时才会出现细胞衰老和机体组织活性迅速下降等症状,而身体和病灶部位内部也会开始出现一种目前为止性质尚不能确认的病毒因子。
它的攻击性几乎为零,在身体中与红细胞和白细胞无明显异处,但是其存在却可以明显被识别出,原因也显而易见,它根本不属于正常的人类机体。
peter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儿,喜爱篮球和美式足球,憧憬着成为运动明星,可是有一天他的腿却突然失去了知觉,而且肌肉也开始变得无力萎缩。这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变故把peter的梦想和前程直接腰斩在了他最好的年华。
起初,他还幻想着通过康复训练坚持也许能恢复常态,但是事实却残酷地再次将他摔向了万丈深渊。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医学研究所对他的病例十分重视,并在复杂的检查后得出了“克洛斯特综合征”的确诊报告。
peter那些日子里比现在要更加绝望。自己将一点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失去活动能力,最后甚至会失去意识。至于病情恶化的速度也无法被确认,毕竟相关的病例发作速度有急有缓,所以会诊的专家们也无从预测peter距离彻底变成植物人甚至死去还要有多久。
刀在落下之前是最令人恐惧的,而死神的最终降临就是那把刀,而且peter还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这把“刀”收走,一切都如此的煎熬而又绝望。他那段时间想过要自杀,是哥哥anderson劝住了他并开导他寻找生的希望。
peter和anderson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相识,之后二人被好心的贝蒙夫妇收养,并抚养长大。哥哥是麻省毕业的高材生,eax最年轻的人工智能工程师,享誉全球的众多未来风十足的电子产品皆出自这位青年才俊之手。哥哥比自己大7岁,看事情的角度也成熟的多。在贝蒙夫妇眼中,哥哥是他们骄傲;而对于peter而言,anderson也是他独一无二,最最信赖的好哥哥。
从小到大,哥哥一直都照顾着自己,无论是在孤儿院的时候,还是在到了贝蒙夫妇家的时候,哥哥一直都会支持自己,并在自己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自己的身边,要说这世上peter谁都可以没有,但是唯一不不可以失去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哥哥anderson。
anderson向peter保证一定会找到治愈他的方法,而adinistrator就是解决一切的关键,尽管刚开始的时候,peter并不喜欢这个ai机器人。
作为一款医疗型人工智能,它除了拥有强大的内置纳米级超级计算机外,还被赋予了远超过同时代所有人工智能的众多系统程序和功能。由于医学界的所有专家都对于“克洛斯特综合征”束手无策,anderson只能寄希望于这款具有划时代能力的超级ai身上。
由于要时刻陪在peter身边收集数据,它的内核处理器每分钟能计算并处理五千亿次数据,拥有超强的逻辑运算和数学运算能力。这些还都不是重要的,最最令其与众不同的就是他的学习功能异常强大,强到可以学习并拥有人类的情感。
anderson最早考虑过学习情感的程序是否妥当的问题,但是由于自己的工作繁忙再加上调查“克洛斯特症”需要大量的时间,平时恐怕不能总陪在弟弟身边,他希望这款ai能更像人,以便让弟弟不那么寂寞甚至再次绝望。
设计之初,anderson在演算逻辑运行轨迹的时候基本上在理论上确定了该ai是可以具备情绪的,在这个基础上,他用2周的时间设计出了雏形程序代码并植入了adinistrator的核心程序中。在经过了1个月的测试后,anderson基本确认了代码运行正常以及母程序组的融合成功。
peter对于改版后的adinistrator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反感了,但是从他看这款机器人的眼神里,anderson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乎他再次改装了它,让它变成了类人型机器人,而且配装上了最新的人造仿生面部,就连音容笑貌和细微表情也能表现得与真人无异,只不过它的主要面部构成材料是硅胶和液态记忆金属。
这次弟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哥哥良久没说话。
adinistrator的使命就是找到治愈peter的办法,它每天都要分析上万份病例,时间跨度长达过去的五百年之久。只要是一切可查阅和收录在案或者上行数据库中的病例,adinistrator都必须进行模拟诊断分析和数据堆叠分析。可是遗憾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获得更多的相关数据。目前anderson从adinistrator这里获得的有“克洛斯特综合征”的信息十分有限。
鉴于人类的医学技术发展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性,很多以往类似的病例都没有被人们所重视起来。很多因患“克洛斯特综合征”而走向死亡的人大都被已先天性肌肉萎缩之类的结论盖棺定论,以至于相关本该能查到的病例和有效数据大都无从再甄别并查询。唯一能找到的信息就是近一百年左右的数据,全世界可能是患有该病并死亡的案例有不下上千个,分布的国家和地区大都相去甚远。美国现存的所有记录在医学研究所档案里的也是天南地北,毫无关联。由此,根本无法确定病毒的源头和感染的途经和传播方式等。而且这种病毒其实并不具备病毒的全部特征。它会通过宿主的细胞来复制自己,但是其自身又具有类似人体细胞的结构,可以说是彻底打破了人类以往对于病毒的认知定义。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肌肉萎缩和细胞失活等临床表现是与该病毒有直接必然关系的。
peter终于移开了目光,对adinistrator说道:“把电视关了吧。”
adinistrator:“好的。”
peter的胳膊用力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想要坐起来,可是无奈下半身瘫痪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adinistrator见状立刻走了过去扶起了peter并顺便把枕头立了起来让他倚着好舒服一些。
peter:“谢谢你。”
adinistrator:“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
peter:“我的病情还能撑多久?治愈的方法找到了吗?”
adinistrator:“抱歉,目前还没有更多的进展。但是我相信很快会有的。”
peter看着adinistrator的脸,良久,他苦笑了:“人工智能也学会说谎了呢。变得和哥哥一样了。”
adinistrator:“peter,你这是什么意思?”
peter把头扭到一边,沉默了一会突然爆发了:“哥哥保证过会治愈我的!”
adinistrator:“这也是我存在的原因。”
peter:“他还说过会陪在我的身边,可现在只是用一个机器人来打发我!”
adinistrator:“可这并不能表明我也说谎了。”
peter无奈地冷笑了一声:“说什么‘会找到方法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你能不能找到你自己没点b数么?”
adinistrator沉默了。
peter:“还吹嘘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人工智能,全是骗子!骗子!”
adinistrator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紧紧抱住了早已经痛哭起来的peter,任凭对方用力地锤击这它的躯体也并未松开。
adinistrator:“我因你而生,peter,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如果那一刻到来的话。”
peter在adinistrator的怀中渐渐“融化”了,他泣不成声:“我不想死至少不想像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
adinistrator:“我会尽全力找到治愈你的方法的,我向你保证。如果在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之前你就绝望垮掉的话,anderson和我都会很伤心的。”
peter:“别逗了,你没有心。”
adinistrator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解释道:“抱歉,这只是一种表达的方式。总之,请你不要放弃。”
peter有些累了,adinistrator扶他躺好。它很清楚peter的处境有多糟糕。以往的病例中患者身体四肢或者脏器突然开始加速衰竭或者恶化的也出现几个,如果是因为体质不同的话,那又是因为哪种体质呢?最近peter的上半身也开始出现肌无力和局部麻痹的症状了,这种病症比癌症更加可怕,它仿佛是一只不断蚕食你身心的魔鬼,不骄不躁地、慢条斯理地把病人的生命咀嚼咽下一般。长期瘫痪使得peter的心理状态和性格都变得极为不稳定,虽然有大量临床心理学的治疗手段和理论基础,但是peter这种特殊情况,任何的心理层面的治疗都于事无补,毕竟残酷的现实永远不会消失,而且会越来越糟。
作为一款医疗ai,从开始分析资料开始,adinistrator接触最多的就是死亡。
人的一生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所以致力于让人类能更科学健康的生活并延年益寿一直都是现代医学的主流研究方向。无论是知识理论还是实际操作,无论是内科外科还是中药西药,它们的存在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死亡发生的。按照adinistrator的逻辑治病养生都是为了长命。
人命有长有短,而且一个人一生只会真正死一次,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adinistrator无从得知,但通过对于患者的感受分析,它猜测死亡绝不会时间快乐的事情,因为当病人听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大都会产生悲伤、绝望之类的负面情绪甚至会加速死亡。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它让人绝望,让人疯狂,也让人毫无尊严和权利。从骨子里,adinistrator痛恨死亡,当然其中大部分的痛恨都是源自于peter深受其苦的缘故。
这几年来adinistrator一直日夜不离地照料者他。
它慢慢有了他的情感。他慢慢接受了它的服务。
它慢慢理解了他的感受。他也慢慢把它当做了朋友。
纵使如此,死亡还是一步步逼近,情况虽有进展可是却没法阻止病情的恶化。adinistrator对于“克洛斯特综合征”的了解越多就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无法治愈的超新型病毒。最近它常常想:如果peter无法被治愈,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不是就消失了,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是不是就理应被销毁了之类的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恐惧和不安的同时还有几分无奈。这也许就是绝望的味道,但它不想和唯一能分享的人分享,peter的负能量已经够多了,它不能让他更痛苦了。
医疗日志记录报告中,人工智能adinistrator这样写道:
2046年9月1日
“如果peter的生命行将就木,自己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如果这是自己的结局的话,我愿意欣然接受。”——adinistra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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