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兴国戴着老花镜坐在电脑前静静地浏览着聊天记录。
每到周末的这个时间,他就会一个人独坐在庭院里的亭子里,连上自己的无线网络与一众老友聊天。年近古稀的他独居在山西省晋南区的一栋老房子里,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栋房子是带院子的,而院子里的梧桐树是他年轻时的妻子种下的。
梧桐叶落,秋风起。
钟兴国,看着屏幕点了几下,关上了聊天室的对话框,随后稍显不安地点开了实时新闻的网页,似乎在着什么。
正在此时,电子智能管家机器人提示钟兴国有客人来访。钟兴国看了看房屋保卫系统的显示屏——是自己的女儿钟云姗。
此时的院子大门外,钟云姗正一脸焦急地等着父亲开门。
在钟云姗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很少陪在自己的身边。作为国有单位大型机械的专业技工,除去维护机械运转的时间,父女间相伴的时间可以说少之又少,但这并不代表父亲不爱她。钟云姗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在那些钟云姗还尚未为人妻子的岁月里,是这位相伴甚少的男人承担起了父亲和母亲的责任。
父亲有时总是会看着看着自己就莫名地落下了眼泪,长大后,钟云姗才知道那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的,仔细回想起来,小时候的父亲有时会特别害怕自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因而总是在带她出去玩的时候紧紧握住她的手,想必也是怕失去她,从而失去那份寄托的思念的缘故。
父亲现在住的老房子是建于2000年左右的一栋带庭院的别墅,位于晋南市最南方向的原生态老城区。在自己没出生之前,父亲和母亲就是在这里生活的。母亲去世后,父亲便转手卖掉了这栋房子。几十年过去了,退休后的父亲不知为何却又改变了心意,买回了这栋“故居”。钟云姗记得父亲第一次回到这里时后的情形:父亲的腿脚早就不灵便了,但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一边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一边泣不成声。
由于丈夫工作的原因,钟云姗被迫和老公两地分居,幸运的是有女儿陪她。在证券公司工作的她平日里也没什么闲暇的时间,一天到晚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琐事,年过40的她现在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而且她现在总会在休息的时候思考并怀疑自己年轻时的选择是不是出了错,因为这份工作实在是太无聊了。正是在这样的枯燥的日子里,父亲一天天老了。
在钟云姗的眼里,退休老人的生活是风平浪静的,父亲在还工作时就没争强好胜过,也没有追求过什么,只怕现在更是早就安于现在这种平淡的日子了。可是女儿的话总是让自己深感不安。
前几天,钟云姗因为不满女儿陈缘将来想进外交部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而起了争执,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老父亲钟兴国身上。
“与其那么关心我,不如多去看看姥爷吧。”
虽然,钟云姗当时没在意,但是事后想起来女儿的一句话到时提醒了自己。这些年忙于工作,除了过年时会去吃顿饭,基本上平日里基本是不会去的。父亲的性格不是很“粘人”的那种,在他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岁月里,他的爱也是多半偏向深沉厚重无言的那种,老了就更加不会表达什么“女儿多来陪陪我”这种话了。想象一下父亲撒娇的样子,钟云姗忍不住笑了。看着窗外落下的黄叶,想来父亲院子里的梧桐叶黄了,最近有寒流来袭,一场秋雨一场凉,父亲早年工作时落下的风湿恐怕又要犯了。
这日钟云姗拿定了主意去了药店买了些药又去买了些父亲可能喜欢或用得上的日用品和吃的打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似乎并不惊喜,只是敷衍了几句算是答应下了,钟云姗有点失落,但是还是打算去看看,父亲没有亏待过自己,为人儿女的本分总是要尽的,毕竟自己这些年有些忽视父亲了,也许老爷子是在生自己的气也说不定呢?
门终于开了,钟兴国坐在电动轮椅看着钟云姗,父女二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钟云姗推着轮椅,钟兴国只是看着满院的梧桐叶不说话。
“爸,你的风湿”气氛是在太过尴尬,钟云姗终于开口,尝试着嘘寒问暖。
“没事,反正老毛病了,习惯了。”
“我给您买了药,内服的是进口的新药,每天照着说明书服用,不出两个月就能见效,还有外用的”
“我说了没事,我也不用吃药,又乱花钱。”
“爸,您生我气了,这么些年都没怎么来看您,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
钟兴国抬头看向女儿,这才发觉她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老父亲有些慌了,随即好像瞬间会意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傻闺女,我没生气,我是真的不需要。”
“您不寂寞么?”钟云姗不解
“哈,我又不是一个人,”钟兴国指了指梧桐树说,“我有老伴儿陪着我呢。这里不是市中心情境悠闲的很,想当年我和轻璇就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现在也算是如愿了。”
钟云姗一时无语,看着父亲一脸的满足,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女儿的心意我领了,东西都留下吧。你工作忙,我懒得烦你,你要是真可怜我,就让小缘放假的时候来我这里过,有这个外孙女在,我也能热闹点。”
钟云姗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笑着答应道:“好。”
父女二人望着秋风里摇曳的梧桐叶,钟云姗不禁感叹道:“一叶知秋啊。”
钟兴国也感叹了一句:“秋去春来,岁月更迭啊。”
智能管家机器人这时却不合时宜地提醒了什么,父亲看了一眼手环上的一闪一闪的红色指示灯,两眼放光,来了精神,急忙催促女儿把自己推到电脑前。
“爸,怎么了?”钟云姗一脸问号。
“快!快啊!我的预定的宝贝啊!”
“什么宝贝?”
“eax的仿生学外骨骼义肢!巫师专门给我做的!”
“巫师?谁是巫师?”
“我的网友,你别问了,赶紧的!”
“哦,好好好”
钟云姗推着钟兴国风风火火地奔向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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