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米歌他们,牛主任留下了丽丽,关上屋门,一边坐下一边说:“戴领啊,招工指标的分配对六分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点儿啊”。
“牛叔”,戴领殷勤地拉了椅子坐在牛主任膝前不远处,前倾着身子,“他们六分场一直也没人积极提出申请,我就忽略了一些,毕竟我工作经验不足嘛,以后您多提醒着点儿,我会改进的。”
坐在爸爸身边一直握着爸爸手的丽丽听了这话,低着头暗暗使劲儿握了握爸爸的手,牛主任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回答:“他们怎么没有申请?杨秀清的事情几级领导都提示过她那个老红军婆婆的要求,不是都转达给你了吗?”
“什么婆婆?杨秀清不是还没结婚嘛”,戴领带着一丝冷笑强辩。
“人家婚事已经订了,老红军就一个独子,急需娶媳妇回去照顾婆婆嘛。戴领啊,我们就是再怎么造反、革命,红军的功绩谁敢否定?几级领导都不敢忽视人家这个要求,我们就敢忽视吗。啊?”
“哎呦牛叔,这帽子可是能压死人呐,我可担不起”。戴领带了一丝不快,“我不是不积极给她办,关键她要办走的不止杨秀清一个人嘛”。
“不错,她是要求把徐羽风一起办走……”牛主任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没什么理由嘛,徐羽风和她有什么关系”,戴领有些气哼哼的。
“这倒也是……但是徐羽风很有才的一个人,又是一个模范知青,他对那一家毫不相关的孤寡的无私照顾,很让人感动啊”。牛主任眼睛看着远处,显然回想起了什么……,俄尔又转回头看着戴领,“这样的人推荐上大学很合适啊”。
“牛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戴领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身子往后面椅背上一仰,“为了丽丽,您不就是想提携他嘛”。
牛主任认真地看了戴领一会儿,“戴领啊,我知道你喜欢丽丽。我和你爸爸是多少年的关系,也一直希望和你爸爸结成亲家。可是,我一辈子就这一个女儿,我宠她爱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幸福”。牛主任拍着自己闺女的手,“我不想违拗她的心意。感情是双方的事,强扭的瓜不甜。丽丽被宠坏了,就算她也喜欢你,你真娶了她,我也怕你不会好过。你一表人才,年青有为,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牛叔一直给你操着心呢……”
“嗨呀牛叔,看来您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戴领忽然换上了一副殷勤的笑脸,又把身子倾向前去,“我喜欢丽丽,可不是您想的那种喜欢,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又没有妹妹,对丽丽我就是把她当成妹妹看,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我现在有女朋友……”
“是吗,哪家的姑娘?”牛主任关切地问。
“这人丽丽认识——就是紫玉”。戴领说着扫了牛丽丽一眼,牛丽丽听得目瞪口呆。
“啊,紫玉那姑娘我知道,挺温柔的,我看挺好,我看挺好……”牛主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脸上是轻松的笑。
“可是牛叔啊,在徐羽风的问题上,我确实是为丽丽着想。丽丽喜欢徐羽风,这我知道,可是你们分析过没有,徐羽风那种家庭出身的人,他会不会真心喜欢丽丽”。
“噢,怎么说?”牛主任严肃起来。
“徐羽风的父母都是旧社会的大学生,听说母亲是大资本家的小姐,生活品位相当奢靡,从这样的家庭熏陶出来的他是不是能看得上咱们小县城的姑娘,如果再送他上了大学……我怕他眼光会更高……”
“是吗?”牛主任看了女儿一眼。
“其实,丽丽心里应该最清楚”,戴领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继续往下说:“你为了和他在一起,舍弃舒服的生活,宁愿下到农场吃苦受累,已经两年多了,如果他也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你们两个人早就应该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了,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我说,倒是丽丽应该去上上大学,提高一下身份,反过来才更能得到徐羽风的垂青……”
“什么垂青不垂青”,牛丽丽嘴上还硬着,可明显是少了底气,强撑着面子。
“这个问题还是让丽丽自己衡量吧。噢……”牛主任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马上我还有个会,今天就不聊了。关于杨秀清的事情,戴领你还是抓紧办一下,其他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好吧”。牛主任边说边站起身。他感觉道戴领的话戳到了丽丽的痛处,他不想让女儿陷入尴尬,必须及时结束这场谈话。
送出牛主任父女俩,戴领在他们身后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
从知青办出来,走在路上,牛主任轻轻拍拍挽着自己胳膊,低头沉默不语的女儿,“丽丽,戴领说的是不是也不无道理啊?”牛丽丽轻轻晃晃爸爸的胳膊,没有说话。
牛丽丽回到农场,有些精神恍惚,戴领的话对她有很大的影响,她常常看着羽风若有所思。这一天紫玉来找她,牛丽丽对她态度淡淡的。紫玉手指头卷着衣角,一脸的无奈,“丽丽,我是对不起你,你喜欢徐羽风的事儿是我告诉戴领的。但是我哥和我现在的工作都是戴领帮着安排的,我们欠他的,他问我,我能怎么办呐?”
“你对不起我还来找我干什么?”牛丽丽懒懒的。
“是戴领让我来给你传个话”。
“他让你……”牛丽丽嘲讽的口气冲口而出,马上又忍住了,平静下来问道“他让你传个什么话?”
“他说,只要你今年上大学走了,秀清姐和农场其他人返城的事儿他就不挡道了”。
“徐羽风上大学的事儿他怎么说?”
“徐羽风的事儿他暂时不会办,他说这都是为你好,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紫玉,你现在和戴领谈朋友了是吧”,牛丽丽淡淡地问。
“谁说的?!”紫玉惊异地反问。
“戴领说的,不是吗?”
“怎么可能!他满心都是你,和我谈朋友……,简直胡说”,紫玉提高了声音。牛丽丽心头一紧,她证实了自己的疑虑,那一天戴领那么说纯粹是在爸爸那里放烟雾弹,他还是那个露出凶恶嘴脸不猎获了自己决不罢休的他,牛丽丽不由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