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斜的射进了小巷，将砖瓦墙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个卖小吃的匆匆忙忙拉着车去赶夜市的好位子。
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滚过，留下一路吭哧坑次的声音，传的老远。
一个穿着棉布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球鞋的年轻姑娘，迟疑的打量着这里。
她的脚边，停着一个箱子，轮子掉了个，勉强直立着。她叫顾芷，十五岁。
沿着小巷走，避过几个垃圾站点，直至最里面，终于在一家门口停了下来。
夕阳打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光晕。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略有颤抖地手，她终于敲了敲门。
“你是谁？”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门开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探出头来，瘦小的身体挡着门，眼神充满紧惕。
顾芷愣了愣，她停了一秒，缓缓地说：“我是你姐”。夜全然黑了下来，狭小的客厅里，小男孩蹲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
“小芷啊，来来来，吃吃这红烧排骨，你小时候啊，最喜欢吃我做的了。”顾芷看了看满脸堆笑的母亲，心里如同起了褶子，微微皱了一下。
“妈，”她低呼一声，手却在油腻的桌布地下紧握成拳，
“爷爷走了。”母亲堆笑的脸如同被抚平了一般，她缓缓的把拿筷子的手收了回去，
“埋了没？”
“村里人帮忙，埋了。我打你的手机，打不通，所以，按照你留下的地址，找来了。”顾芷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微微上抬，她怕一个忍不住，就在五年未见的母亲面前丢了丑。
“埋了就好。那你以后怎么办？”她喃喃的低语。顾芷微抬的眼霎时就看向了母亲，可是对面的母亲低着头，完全看不到表情。
“小芷，你也知道，”母亲抬起了头，眼里已经浸润了悲哀之色，
“妈一个人，靠卖早点为生，还要带你弟弟，你弟弟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吃的穿的都要钱，我??????”
“够了，”顾芷努力眨了眨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只是怎么看，都不像在笑，
“你误会了，今天来，我只是告诉你，你恨了这些年的爷爷走了。顺便，来看看你。接下来的生活，我自己有打算。你不用担心。哦对了不早了，我晚上还要去和我同学叙旧。”顾芷说完，快速地起身收拾东西。
拿起破旧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小芷，天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就在这儿睡一晚再走吧。”母亲急着追出来，拉住了她的箱子。
“不用了，顾芷转头微笑着对母亲说，
“我朋友还在家等我，我要早点过去才行，妈再见”。说完又不顾母亲的劝阻，极力拉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直到走到门口，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小袋糖果，那是她晕车，张佳买来给她的。
“顾明
“，她把那袋糖塞到黑瘦的小男孩的手里
“好好读书”。男孩微楞，默默点点头后，就抱着糖跑回了房里。
“小芷，对不起。妈对不起你”顾芷眼眶红的不像样，记忆中好像总是听见这句话，
“小芷，妈妈对不起你。”
“小芷，爷爷要走了，对不起，不能看你长大了。”可是如若这些悲伤可以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来化解，那悲伤为何还这般沉重，每一声
“对不起”，都沉重得让我无力回答
“没关系”。顾芷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母亲，她的苍老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如同那扇咯吱作响的木门，深深刻上了时光斑驳的印记。
“妈，保重”，说完拉着箱子，直着腰，快步走向了巷子深处。路灯惨惨的照着，把人影拉得老长老长。
“轱辘轱辘”的轮子声回荡在巷子里，久久不散。顾芷直至远远地出了巷子，才停了下来。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箱子上，晕出一圈圈泪痕。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店铺里的歌声不绝于耳，刚才的安静恍如隔世。
没有谁会关心，在这样一个夜晚，一个卑微的小女孩为何哭泣。世事繁杂，谁又能顾及来别人的痛。
人情冷暖，唯有自知。顾芷哭到没有了力气，蹲坐在街边，如同一只流浪的狗，找不到归家之路。
城里的天雾蒙蒙的，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指路的北极星。她蹲的腿都麻了，才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将衣服铺一层，裹一层，蜷成一团，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