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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友贵把匣子枪向后推了推,对李孝东说:“沉住气,别怕。”
“黑漆的大门前,一对雕刻的石头狮子。石狮张着血盆大口,抬起一只前腿,踩着一个绣球。光滑的台阶,高耸的门楼,对开的两扇大门上安着闪闪发亮的大铜环。门楼左右的炮台里,黑洞洞的枪口,里面有人在向外张望。两个人跳下马,把缰绳拴在上马石旁的木桩上,一前一后威风凛凛朝大门口走去。
“喂,吃了豹子胆,敢闯牛家宅院。”炮台里面有人喊着。
“我们是‘三江好’的人,有要事要见牛举人。”
“好,二位等候一会。”
过了好半天,炮台里面有人喊:“有什么事在外面说吧。“
“这里有‘三江好’当家人的信。”史友贵从怀里拿出信,朝左边的炮台走过去,把信送进炮台的射孔里,在这个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里面的枪口一直对着他的胸膛。史友贵心里想“想用这一手吓唬我,没有弯弯肚子,就不敢吞你的镰刀头!”
又过了好一会,炮台里面有人喊:“牛东家答应放你进来,不过得先交出你们身上带的家伙。”
“行,交给你们。”
黑漆大门带着沉重地吱吜吱吜的响声打开一条缝。史友贵和李孝东大踏步走上台阶,史友贵把匣子枪交给牛妖的人。绕过隐蔽墙就是通向上房的甬路,两边站着二十多个炮手,一个个端枪握刀,一副副凶狠的表情。几条大黄狗一刻不停地向前窜去,每次都被他的主人勒紧铁链拖回去,于是发出愤愤不平哼哼声。
也许是一路的狂奔,史友贵感到热了,他把外面罩的青布褂子猛地一抖,纽扣全散开了,大步地走下台阶。
走到院子中间,正房的门打开了。牛妖手托鸟笼走出来,然后把鸟笼交给身边的人,习惯地抖抖马褂的袖口,嘴角颤抖几下,阴沉沉地哈哈一笑说:“二位,果然是‘三江好’的人,敢闯我这牛家大院,一身是胆,请,请。”
人们走进客房,牛妖把史友贵让在太师椅上坐下,李孝东站在史友贵的身后,佣人端上茶。
牛妖拿起八仙桌上的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说:“‘三江好’抗日救国,可敬,可敬!我牛某并非糊涂之人,理应助你们一臂之力,但不知你们需要多少?”
“靰鞡一百五十双,布二十匹……”
牛妖眨动几下眼睛,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说:“你们要的太多,也太急啦!现在我有我的难处,日本人打进来了,租地户们有的跑了,收不进租来,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又不敢派人出去。外地的几处买卖,因为人心浮动,很不景气。还有近来常有过往的义勇队,向我索取军需,实难以应付,这一百五十双靰鞡,布匹一时不好凑齐,粮食倒可以多送一些。”
“牛举人这样申明大义,兄弟们感谢,不知能资助多少?”
忽然隔扇被推开了,走进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一抹油光的短发,宽阔的肩膀,腰腿笔挺强健,一副军人的气魄。穿着黑色的西装,结着暗红色的斜纹领带,在这些身着马褂、土布长衫人的中间确有一种不凡的风度。他就是牛家的二少爷,牛洪。他以不舒服愤愤的心情,用逼人的目光把史友贵通身打量一下,他怎么能允许这样手脚漆黑的庄稼人坐在客厅里。他的眉毛飞快地蠕动几下,又舒展开,他的目光和史友贵的目光相遇后,双方探索地对视一会,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对方有一种不肯示弱的表情,然后他那油光光的嘴唇隐隐地飘过傲慢、嘲弄的神情。
史友贵以自己的目光迎接了对方闪闪发亮凶狠的目光,他心里想:“这个人一定是牛家的少爷,这一老一少要演什么戏呢?”
牛妖看看儿子,心里颤抖起来,暗暗着急。不让他出来露面,他偏偏闯进来,年轻人火气太旺,要吃亏的。在这风云变幻的年月,事事要忍一忍。他原打算给‘三江好’一些好处,把来人打发走了事,可是二少爷闯出来,万一谈不好,‘三江好’把队伍拉过来,把牛家宅院团团围起来,到那时虽说看家护院的炮手很多,龙虎相斗也难料哪一方取胜。他听人说过,有个徐家大户,被胡子围了几天,到底还是被打开了,全家人被杀个尽光。他又听人说,‘三江好’的队伍也是很有名气的……想到这里他感到脊背冒出冷汗,心里暗暗责骂儿子。
“国家大事,应该由政府出面办理,庄稼人要安守本分。”
“现在还谈什么政府,当官的早跑了,把东北的大片土地送给了日本人。”
“你们抗的什么战,张学良的几十万东北军都跑到关内,何况你们这些泥腿的百姓。”
“可是你要知道东北成千上万的父老兄弟姐妹不愿甘心当亡国奴!当官的管不着我们抗日的事!”
牛洪开始感觉到这个粗野的庄稼人不那么容易对付,那双好像冒火的黑色眼睛盯住了他
牛妖看看二少爷又看看‘三江好’的人,他心里清楚,冲突发展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在双方争斗停顿的时候,他就感到屋子里静得叫人可怕,他的心好像被揪住似的。窗前有一棵丁香树,干枝摩擦着窗棂发出沙沙的声,他就是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刺心痛,于是他抚摩茶碗的手突然收缩了一下,手指好像被水烫了一下。他现在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双方的心境平息下来。
“据我所知,日本人并非想侵占东北,而是抑制苏俄红党势力的蔓延,中国、日本的未来将是东亚共荣。”
史友贵眯缝起眼睛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放在八仙桌上的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像被他一刀戳死的日本兵。他心里暗暗咒骂,“狗崽子,替日本人说话,连谁是祖宗都忘啦。”他看了看牛妖说:“牛举人,我们的祖宗可都是中国人,难道要认贼作父吗?好,我们回去。”
牛妖急忙站起来,拦住史友贵说,“二位留步,事情还要商量着办,你们要的东西,我尽力凑齐,一定送去,送去。”
“来人,送客。”牛洪高声喊着。
史友贵、李孝东从牛洪的面前走过去,外面护院的炮手们让开路。他们走过甬路,踏上大门的台阶,有人把黑漆的大门推开了,把武器也交还了。
牛洪紧跨几步,跟上来。史友贵和李孝东刚跨过门槛,走出大门,牛洪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史友贵的后背连放两枪。
史友贵好像被人用力一推扑倒了,顺着台阶滚下去,李孝东回头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史友贵打着裹腿的腿跪着,胳膊支撑着想爬起来,“友贵大哥,友贵大哥!”李孝东扑到史友贵的身上。
史友贵嘴唇颤抖着,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血涌上来,喉咙咕噜着却说不出话来,史友贵哆嗦着伸出手指着漆黑大门,接着手慢慢地垂下去,那张黑红的脸盘渐渐地苍白,失去了血色。
李孝东跺着脚破口大骂:“姓牛的,狗娘养的,你敢下黑手,‘三江好’的队伍要把你牛家大院一脚踏成平地。”
黑漆大门紧紧地关上了,大门左右两个炮台的射孔里都有人张望着,一支支枪伸出来。李孝东抱起史友贵,他的胳膊垂下去,头向后仰着,微微张开的眼睛里闪动着不肯消失的凝固的目光,李孝东一步一步向拴马桩的地方走去,血滴落到土地上。
“冤家。你可害苦我啦!打死‘三江好’的人,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如果他们拉来大队伍,刀兵相见,怎么办?前些时候徐守仁大户被一股胡子打开了,可怜传了几代的大户连个活物都没留下啊!”牛妖搓着手,一跺脚,额头上迸出了透心的冷汗珠,脸色像死人一样惨淡。“该死的冤家,看看吧!祖宗留下的家业就要倾荡在你的手里。”
他仿佛觉得整个庭院摇晃起来,几代人经营的房舍顷刻就要土崩瓦解,他惊叫来人,可是在他的幻觉中身边的人都跑光了。牛妖被人扶坐在太师椅上。
“爹,你听我说,日本已经占领了哈尔滨,很快就能回师扫荡这些乱匪,我在日本人那里供职,难道不能保住您的家业吗?在这乱世之秋,要想保住家业,得挺起腰来,不能任人宰割,不然今天来人拿走一些,明天来人拿走一些,,到头来岂不是被拿得精光,还谈什么祖宗家业?”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愤恨和焦虑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牛妖似乎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他心中有难言之苦,大儿子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二子,气量过人,做事不跟他商量,这个家业怎么能保存下去。
牛洪走回自己的屋内,很快又出来了,他头戴日本军人的战斗帽,身穿军服,腰挎战刀。牛妖用惊骇的目光看着儿子,一刹那间兴奋起来,他开了眼界,就连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这套服装,牛洪回来时没有向任何人展示过,牛妖觉得二儿子威风凛凛,比那个整天躺在炕上吸大烟的大儿子强得多。不过他又暗想:这么说,他当了汉奸。但是他很快避开了这个污浊的字眼。
牛洪推开客厅的两扇门,对站在台阶下面的人说:“把我带回来的两个长木箱抬出来。”
两个长木箱被抬到台阶下面,撬开,剥去层层的油纸露出两挺乌黑锃亮的机枪,还有很多子弹。
牛洪对站在一旁眼睛发呆的父亲说:“爹,您看见了吗?这是我给您带回来的,有了它还怕什么?”他又回头对站在台阶下面的炮手们一拱手,“诸位,这些年来,我爹没有亏待过你们,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三江好”的队伍一定要来,到时候诸位要勇敢作战,打死一个赏光洋二十块。”
“诸位,我们要同舟共济啊!今天就杀猪四口,为大家祝功。”牛妖说。
“东家放心吧!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台阶下的炮手一齐喊叫起来。
“爹,出了什么事?”大少爷蒙头转向,披着狐狸皮袍跑出来,因为吸鸦片,脸色青黄,颧骨高高突出来,在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闪动着惊慌的目光。
“回去,回去。“牛妖看着他那付讨厌的样子,愤愤地一甩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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