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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酒鬼(1 / 1)

()深秋。本就不大的小镇更显萧索。小镇里只有一家酒店,虽然不小,却依旧没有什么客人。

店里只有一个穿着邋遢的酒鬼。他一直在喝酒,桌上已有不少的酒瓶了。但他似乎没有停的意思。老板躲在一旁偷乐,他知道又有一笔不少的酒钱进了他的口袋了。酒鬼眼里犹如死灰般沉寂,说他是个活人倒不如说是个行尸走肉来的贴切。天也渐渐黑了,在这寒秋里更让人觉得孤寂。

过不多时。老板含笑走过来,道:“客官,小店要打佯了。”

酒鬼似乎没听到,继续喝他的酒。老板也不生气,又道:“客官,要喝酒您明儿来早些,小的给您备些好酒。”

酒鬼摇了摇脑袋,晃着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拿了瓶酒灌了几口,随手丢了锭银子艰难的走了出去。酒鬼出了酒店,径自朝郊外走去。

正当酒鬼行到路中间,一坐快骑朝他飞奔而来。马上大汉喝道:“滚开!”手中皮鞭呼的朝他打来。酒鬼任凭大汉打了一鞭,人也随着飞了出去,那匹快马也呼啸而去。他手中还紧抓着酒瓶,他似乎觉得他自己的命还没有这瓶酒值钱。酒鬼坐在地上又喝了几口酒,才缓缓的爬起来。

酒鬼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郊外。

他又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花园,时值寒秋,花已凋谢。花园中间有一个隆起的土坡,酒鬼竟已睡了下来。过不多时,他鼻中已传来阵阵鼾声。

满天星辰闪烁,好不耀眼,但酒鬼却并不和它们一样。酒鬼睡着了,他的生命就像一盏快要熄灭的灯。让人觉得他一睡就不会再醒了。

睡至半夜,酒鬼便醒了。酒鬼醒了又开始喝酒,喝了还开始咳嗽,而且一声接一声,不绝于耳。赫然看去,他身旁居然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没有刻字,而且已很旧了。酒鬼那死灰般的眸子竟深情的望着石碑,脸上也发生的变化。他用那很脏却十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石碑。似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也像在抚摸着情人的秀发。他又将脸颊靠在石碑上来回撕磨,那肮脏的头发下竟已是张近乎扭曲的脸。酒鬼竟在哭,而且是哭不出声音的哭。曾经有人说过,当一个人的心灵受到太大的摧残,他便会哭,而且就是这种哭不出声的哭。不是哭泣。因为它已不需要声音去装饰,那种哭本已是最可悲的了。很显然,酒鬼就是那总人。但他是受到了什么摧残了?那石碑又是谁的了?酒鬼又是谁了?

酒鬼竟这样直到天亮。

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在这深秋,显得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可爱。但有一个人却不会那么想,他就是酒鬼。也许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了。

酒鬼又开始喝酒,喝了又接着咳嗽。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喝不醉,那这个人一定就是酒鬼,而且就是眼前的这位酒鬼。

这里是荒郊,一般是没什么人来的。但此刻却来了人,而且还不只一个。酒鬼还在喝酒,没有什么能让他停止喝酒。即便有,也不会是人,而是这快石碑。

那群人似乎在打架,但和酒鬼没关系。

而且好像还是六个打一个,这也和他没关系。但酒鬼却出手了,他手里的酒瓶猛的射了出去,正好击中了那位穿着最好的。

那位被击中的立马躺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另外六人有五个人呆了。被打的少年却跑了过来,看了看那位被击中的公子哥。对另外五人道:“还不快扶你们的少爷回去。”

另外五人马上跑过来,扶起他们的少爷迅速的走了。那名少年站在那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刚待说话,酒鬼突然冷冷道:“滚出去!”。

少年吓的一跳,道:“你要我滚到哪去呢?”。

酒鬼不在说话,向他望了两眼。少年只觉像被两道寒流侵入般,全身打了个冷战。少年站着动都不敢动。往旁边瞧了几眼才知道他要自己滚出这个花园。随即退了几步,正好走出了花园。望向酒鬼,却看见了酒鬼身旁的石碑,不禁又打了个冷战。的确,在荒郊见到一个疯子似的酒鬼,而且在他身旁居然还有一死人的碑,如何让人不害怕。

酒鬼依旧不说话,独自喝酒。那少年虽然怕他那凌厉的眼神,却也心中有火。此人对自己毫不理会,一口怒气难咽,怒道:“你这人怎生如此不讲道理!即便你救了我,也不能如此侮辱人啊!”。

酒鬼还是喝酒,似乎不当他存在。少年一怒之下,喝道:“我不滚出去,你又当如何?”说完竟又走进了花园。

酒鬼霍然起身,手臂青筋隆起,手指用力,那酒瓶便给捏了个粉碎。口中喝道:“滚!”。少年此刻也是豁出去了,道:“不滚!”。酒鬼眼中陡然精光暴涨,两人对视片刻,酒鬼眼神便黯淡下来,低声道;“你走吧。”。

少年听到这句话犹如大赦,精神一松,险些跌倒在地。这才发觉全身已是湿透了,双腿也已发麻。走了两步,又转身道:“你自己小心点,他们是不回放过你的。”酒鬼没有理他,还在喝酒。少年走了很远还听得到酒鬼的咳嗽声,叹道:“真是个怪人!”。

酒鬼手里握着那已枯萎的花草。放在鼻子旁闻了闻,心中无限思量。这种香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即便是她死时,这香味依旧还在。这也是酒鬼对她唯一的记忆。这种香草很难得,是酒鬼在西域找到的。酒鬼把它带到这里来种,活的已不多了。那公子哥却偏要拔香草去打那少年。

一座大宅,很大。

宅里很热闹,有许多人在吵闹。隐约还可以听到呼喊声,也是那种杀猪般的。宅子后堂有一间很是华丽的屋子,软塌上有一个少年躺着,还在哭叫。就是那个被酒鬼一酒瓶打伤的少年。床旁立着两个中年人,在衣着来看显然是一主一仆。主人一身华丽的装束。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两鬓微有白丝,一张国字脸衬着让人不敢逼视。那奴仆却身材矮小,一张猥琐的脸让人看了打心底里讨厌。

主人对身旁的奴仆道;“你可知道这方圆百里有什么高人?”那奴仆听了,思索片刻后,道:“除了铁无敌外,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主人点了点头道:“不错,除了‘大力金刚掌’铁无敌外,的确没有什么厉害的人了。但天儿的伤口又作何解释,家丁说只是用酒瓶当暗器竟能将伤口伤的像是刀割一般。这份修为不知有多高了?”

奴仆道:“也许只是障眼法而已,只是那些家丁看不到。”

主人也点头道:“也许吧!”

那公子艰难的从塌上爬起来,哭诉道:“爹!您一定要替孩儿抱仇啊!”说着又疼的只打罗嗦。

主人对那公子喝道:“混帐东西!若不是你学艺未精,又怎会被人家一个酒瓶打的如此狼狈。”

那公子吃了哑巴亏,再加上疼痛难当,又轻哼起来。那主人心中疼惜,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一口怒气难咽,不禁喝道:“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伤了我的儿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主人风火般走出屋子,对那奴仆道:“我有多少年没有拿刀了?”

那奴仆道;“十年了!老爷。”

主人抬头喃喃道;“是啊!都十年了。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成不成?”

奴仆听了,心中一凛,心想:“老爷十年前为了家人退隐江湖,今日又为了儿子而重出江湖。真是天命啊!”又想:“肯不惜老爷亲自出手的人自然也是位了不起的人了。”

主仆两各乘一骑来到郊外。

酒鬼还在喝酒。

主人轻身跃下,奴仆也随后跟着,竟不落后半分。主人衣着没变,那奴仆却身穿紫灰大袍,与他的身材极为不和。

酒鬼已经发现了他们,但嘴里还是没有闲着。可看见到两人后,眼中明显精光一闪,但也只是瞬间而已。

主人也正打量着酒鬼,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烂的人会有如此高的武功。他真的不明白。

主人手里捏着把大刀,一把虎头大刀,刀身纹着两条缠绕的青龙,刀背铁环环环相扣。随手一挥竟发出龙鸣声响。

主人始终看不出他有什么厉害之处。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完全不会武功;其二,他的武功以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那主人宁可相信前者,但他儿子的下场他亲眼所见,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武功高到了他根本无法看出一点端倪。所以那主人现在很紧张,握刀的手心已渗出了汗珠。

而酒鬼却一点也不在乎,依旧在喝酒。光凭气势上,那主人就已输了一筹。那主人微调气息,朗声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说完还微微躬首。他这样已是给足酒鬼面子了。要知道江湖上辈分大小是极看重的。酒鬼明显要比那主人小,但那主人还给他躬首,这也证明了那主人对酒鬼有些害怕。

酒鬼依旧没有理他,眼睛却望着天空出神。一旁的奴仆却怒喝一声:“我家老爷给你脸你却不要脸。休怪咱们手下不留情。”

说着两只长袖中‘嘶’的射出数枚铁菱,这铁菱射出的方位极准,角度又极刁。若是常人必然被他打出二三十个洞,但酒鬼不是常人。至少他是个酒鬼。只见酒鬼将手中的两个酒瓶射了出去,酒鬼手里本只有一个酒瓶,喝酒的人手里不是只该有一个酒瓶吗。但见了奴仆后,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个酒瓶。‘啪’的一声酒瓶便打在了射来的铁菱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主人也一刀劈了上去。酒鬼一个纵跃便跳出了花园。他不愿见到在花园里打斗,这里始终都是一块美丽的土地。那主人紧跟其后。酒鬼还未落稳,那主人的大刀也已劈到。酒鬼身子一矮便躲过这一击。主人见状手腕一翻,大刀又朝酒鬼劈来。酒鬼身无长物,无法与之匹敌。但躲过他的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两人又交了数次手,不对,应该是那主人攻了数次,酒鬼躲了数次。却都无法击中。那主人见久攻不下,心中焦急,所使刀法不免更加凌厉。只见那主人横刀一劈,所使正是他刀法中最最毒辣的一招“猛龙过江”。这招旨在利用本身的硬功再加上此刀法的凌厉,一举破敌。但他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喝不醉酒的酒鬼。只见酒鬼身子一抖,一股强横的气息从酒鬼身上散发。刀一劈到。酒鬼竟然用一双肉掌硬接住了。如此猛烈的一招在他眼里似乎算不了什么。但那主人的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惊骇。这一招他曾多次力败对手。可算是他的救命法宝了,但此刻酒鬼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这如何不让他震惊不已。酒鬼接住了,那主人脸上一片死灰,心头更是茫然。一旁的奴仆双手一扬,正待发难。但听酒鬼冷冷道:“江湖暗器排行第五的‘袖里乾坤’钟良竟是暗箭伤人之辈,倒也不怕人笑话。”那奴仆听了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酒鬼道:“能在瞬间发出三十枚铁菱,击打人体身上十打要穴的暗器好手除了钟良外我倒想不出别的人了。”酒鬼双手夹着那把大刀,居然还能如此轻松的和别人说话,当真是了不得。

那奴仆听了,一张丑脸居然红了红,抬起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酒鬼双手交错一推,一个转身,竟飞出数丈之远。那主人也是一个踉跄退出数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奴仆又道:“你可知他是谁?”

酒鬼道:“江湖上使大刀的倒不少,但能使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却还不多。这位一定就是当年一夜斩杀山东五湖帮十大当家威镇江湖的‘狂龙刀客’乾霸天。”

乾霸天脸色一变,喝道:“再厉害,在阁下眼里也是不值一提。”酒鬼也不出声,冷冷的望着他。

钟良却上前拉住乾霸天,低声道:“莫急!他可能就是……”乾霸天听了脸色巨变,吃吃道:“他竟是‘他’。”不觉望向酒鬼,只觉自己是走了霉运。

酒鬼见他们小声嘀咕,又回到土坡上喝酒。不知道他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完。

两人说了几句,乾霸天几步走过来,拱手道;“阁下可是龙……”乾霸天话没说完,酒鬼竟又将手里的酒瓶射了过来。乾霸天疾步退后,大刀一提,劈了下来。‘啪’的一声,酒瓶应声而裂,而乾霸天却只感虎口发麻,大刀也险些脱手。乾霸天怒气横生,喝道:“即便你是他又如何,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说着提刀又欲开打。

钟良立马上前拉住他,道:“不可!”又转身对酒鬼道:“阁下当真不愿说出姓名,在下也不再过问,只是………”乾霸天未等他把话说完。便怒喝道:“还和他说什么!我就不相信他有那么厉害。”说着欲甩开钟良的手,却怎奈甩不开,只气的全身发抖。狠狠道:“你还不放开!”钟良低声道:“您别气恼,若他便是‘他’,那咱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和他打的。”

乾霸天道:“为何?”

钟良道:“别说是我俩,即便是少林方丈‘无音’大师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何况若不是李大侠当年的为国大义,天下之大,还会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吗?”

乾霸天一拍脑袋,懊恼道:“哎呀!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要成千古罪人了。”说完又对酒鬼道:“适才卤莽,望阁下莫要怪罪才是。”

酒鬼没有出声,酒鬼需要出声吗?酒鬼是谁?为什么江湖中的高手会怕他?为什么他会一直喝酒?

也许,没有人会知道。

也许,天空那仅剩的几朵云彩会告诉你。

他们走了,带着懊恼走的,带着遗憾走的。

为什么要带遗憾走了?如果你知道酒鬼是谁,你也会为他遗憾,为他叹息的。

而酒鬼,却只知道喝酒,喝了他还会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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