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了,这座寺庙也不再同往昔那般,如今已满是斑驳,伤痕累累。也终不再同从前那样,香火旺盛,如今,却早只剩凄凉一片。
只是她还在,文师父,也还在。
整座寺庙显得有些许荒凉冷清,大致因为较为偏僻,又加之起了处新庙,如今已并无几人来此上香,平日里常来的,也不过是些同她这般的老香客。
一小僧从阶梯上一路小跑下来,带着极为稚气的笑脸,行至殷素问身旁。
“洪夫人,您可算来了,师父从前日起就将一切备好,只等您过来了。”说完复又摸摸脑袋,一脸羞涩笑意道:“慧远与慧清,也都日日盼着夫人来呢,嘿嘿!”
殷素问浅笑,也没说话,只是满目慈爱的看着他。
安云手中拿了几个包袱下来,并吩咐一旁仆从将带来的一些物件搬入寺庙。
又腾出一只手,走到小僧跟前,小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哎呀~安婆婆轻些。”
“我说慧选哪,你怎的成天就惦记着这几块点心,怎么就那么馋,喏~拿去。”安云将一袋点心递到小僧手中,语气却是十分宠溺。
“馋惯了嘛,多谢夫人,也多谢安婆婆,慧远这就去通知师父。”说完便跑着跳着入了寺内。
“哎~这孩子。”安云笑笑,觉得无奈。
殷素问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神思到了何处,目光空洞的说道:“慧远慧清到此,怕也已有十年了吧,那时他们才多大啊,我看着这寺中人来来又走走,以后终究,不会有几人再来了。”
“夫人~”安云为她紧了紧外衣,如今虽不是寒冷天气,可这几日起了风,山中竟也显得有几分清凉,加之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总会比旁人容易犯冷。
安云也不再过多的劝说,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走吧安云,文师父在等了。”
这座寺庙之中,如今也只剩文师父,与慧远慧空两个十几孩童了,寺中的人来人往,殷素问这么些年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而如今冷清之景,即便不会再有人来,她都不觉稀奇。
可她,年年都来。
文师父并未出来相迎,他也从不会出来,殷素问也从没指望着他出来,她径直去了往日住处,屋内一切都已打理好,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桌上有文师父为她准备好的经书,年年如此。
但未看一眼,她便去到了文师父住处,敲了许久门,却发现没人。
“洪夫人。”
面前小僧显然比先前那位显得沉稳的多,但年龄,却相差不了多少。
“慧空~”殷素问轻声唤道。
慧空不似慧远那般活泼俏皮,只安静站在一旁,十分有礼,
“洪夫人,师父此刻在后院竹林传法,他老人家料到您会来他住处相寻,便让我来领您去。这慧远也当真是个没脑之人,只顾着点心了,没与您说清楚,”
“不必怪你弟弟,他向来如此,我们这就随你去吧,也已是好久没听你师傅受道传法了。”
“洪夫人请,安婆婆请~”恭敬说完,便让了道让她二人先行。
竹林之中有处小亭,优雅宁静,常是文师父单独会客之地。
殷素问来到此处时,便看到文师父跟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正专心听着佛法,看上去与慧远慧空年纪竟是差不多大。
文师父如今早已是满面沧桑,说话一如既往的温柔。
“来了。”感受到身旁动静,他停下传法之事,淡然的说道。
“嗯~”殷素问并未多言,简单答道。
析禾与言凉站起身来,面对殷素问,打量着他们近日要寻之人。
析禾先开了口。
“方听文师父提及有客人要来,这位想必就是洪夫人了。”析禾行礼,继续道:“桑榆析禾,见过洪夫人。”
言凉服礼:“小女言凉,见过洪夫人。”
“桑榆?”殷素问喃喃道。
这个地方,她分明前不久才回去过,可如今在此处听着,却竟也觉得十分陌生。
“二位年轻人,竟是从桑榆来…”
“正是,在下原是桑榆一名无名小道,特在此听听文师父讲讲佛法。”
殷素问勉强挤出一丝礼貌性的笑意,道:“小公子与小姑娘如此年轻,却能静心听法,着实不容易,二位继续听,我在一旁看着,不会打扰。”
“无妨无妨,想必洪夫人是来此会友,我们晚辈听法随时都可,就先不打扰二人叙旧聊天,也可正好歇息一番。”
“析小公子说笑,我来此,也是听法的,不过此时也已近午时了,暂且歇歇也好。”
“洪夫人,坐下说吧。”言凉开口,言语倒是尊敬有礼,并一手示意。
“好,二位也请坐。”
殷素问席地坐到文师父对面,只隔着一个小桌的距离,言凉与析禾只好寻了另外两方的位置坐好。
慧空为殷素问添着茶,此刻无人言语,便显得格外的静,除却山林中的风声叶声与虫鸟声,便就是这好听的茶水声了。
殷素问似乎有些不知道从何处开口,言凉与析禾竟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一丝尴尬与微妙,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我带了些香烛,衣物和平时用品,对了,还有一些菜,已经叫仆从放到院子里了。”殷素问直接开口道。
“夫人不必这般费心,年年如此。”文师父的口气恭敬却又略带疏远,按理说,若是多年好友,到真不该是如此模样的。
“习惯了。”她略微落寞的答道。复又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婆子说道:“对了安云,快至午时了,你领着慧空慧远先去厨房做饭吧,多做一些。”
“是,夫人。”随后又摆摆手。“来来,你俩跟婆婆走,来帮帮手。”
说完,三人便向厨房方向走去。
言凉泯了一口清茶,道:“洪夫人与文师父是多年好友麽,言凉看洪夫人,像是常来一般。”
“是常来,年年都来,每年来几次。”
“那洪夫人,可当真是个虔诚之人。”言凉继续说道。
“啊,哪里哪里,既是求佛,便应该如此。”
“那夫人平日里都求的什么啊?”析禾问。
“这…”殷素问竟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文师父在旁喝着茶,未言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