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命运早就重新洗牌，就在五年前她答应刘致阳的时候，或许更早更早，早在认识他那会儿开始，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着，只是她不自知罢了，她常常一个人的时候便想着。
“你想回去么？”
“还能回去吗？”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到他身边，五年过去了，他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顾沉吟看着眼前的男子比那时候刚遇上他时多了几分儒雅，许是因为不带兵打战后那份戾气沉淀不少，“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不去见他？他现在就在瑞祥饭店。”
“他的腿脚还好了没？”
“三年前，他是能站起来了，但一瘸一拐的，本以为会留下后遗症，今日一见，行走倒也无两样。”
“我先回去了。”
沉吟站了起来，走到三脚衣架子旁，取下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这个冬天异常地冷，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你来这么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只是为了知道他的情况？其实，这五年来，我一直都想跟你们说声对不起，因为遇上我从未让你们走上好运。”
沉吟微微一笑，有时候运气是相伴相随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早就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了，“我仅有的愿望不多，只是希望他过得好。”
“哪怕远远地看着，默默地了解着？然后欺瞒着一直以为你不在人世的男子么？顾沉吟，这些年了，你真的将自己葬送在江里了？”
“从那刻起，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另一个自己活着。”
“但你活得不开心，对吧？明日，他会去拜访你姐夫。”
“我明白，你想说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了，是么？”
翌日，日光已经将屋顶，街上，树上的积雪融化了，只剩下一洼一洼的雪水，一双胖嘟嘟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踩踏着，十分开心地躲开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捉捕，“小少爷，待会鞋子湿了，又要受夫人挨骂了。”
“没事，娘也是嘴上功夫而已，什么时候认真执行过了，郭嬷嬷不是说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小孩追逐着，但看到走进来的两位青年男子后，对着其中一位喊到：“爹”。
“嗯”。
“刚才他说什么来者？像是一个五岁小孩子说的话么？过来，让叔叔瞧瞧，”另一个青年面带笑容，对着小孩子招招手。
小孩子十分乖巧地走到那位蹲着的陌生青年旁边，“叔叔好。”
“他是爹爹常常提到的乔叔叔，你娘呢？”
“哦，娘在后院里……”。
“景儿……”
小孩话还没落，便有声音在喊，随之声音，一个熟悉的人从假石后，芭蕉影中徐徐走来，乔思远已经有五年没见到这张相似的脸了，心中一阵绷紧，仿佛她依然还在身边。
“是思远来了，好多年没见，可好？”
“谢嫂嫂挂念，思远就剩这副皮囊了，能不好么。”
“别净说丧气话，屋里聊，听说金典发展挺快的。”阮立扬拍着乔思远的肩膀，说道。
乔思远却看着蹲在一旁在为小孩摆弄衣角的女子，纹丝不动，直到她站起来对着他笑笑：“都屋里聊吧，外面还是很冷的。”他才不好意思跟上阮立扬，却没注意到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的女子已经泪湿眼眶，牵着小孩忍着离去。
顾沉吟回到屋里，眼泪不争气地涌现着，知道会遇到他，知道心里会波涛汹涌，却不晓得心会如此绞痛，痛到在他面前差点就露馅，差点就崩溃，差点就想扑到他怀里，告诉他，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夫人。”门外郭嬷嬷的声音响起，“夫人，在么？”
“什么事？”顾沉吟擦了擦眼泪，尽量控制着声音。
“夫人，食堂有什么安排？”郭嬷嬷喊了一声。
“昨天吩咐的食材都备好了没？”
“都备齐了。”
“那好，我这就过去。”
晚上，沉吟哄阮景睡了之后，便去了书房，天空依然飘着小雪，一朵朵一朵朵，好眼熟的感觉，走过回廊拐角处，才想起那是在满枝缀着白色山茶花的一个早晨，有一个翩翩少年在向她打招呼，至于说了什么话她都没记住，只记得他说他叫“乔思远”，原来啊，那金镯子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信物，而是记忆中开满满树的山茶花，仿佛飘零的雪花，只是她与他的情该了断于何处？怕是至死方休。
“他一切安好？什么时候离开？”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在听到她开口后停了下来，阮立扬抬起头来看着她，沉思着，仿佛看到另一影子重叠而来，才悠悠开口：“如果婉儿知道你这样子，她也不安的。”
“你放下了吗？”
“没有，藏在心里，但是，不会委屈自己。”阮立扬若有所思地说着，这几年来，他工作很忙，闲余时会想想她的音容笑貌，刚开始痛彻心菲过，后来也渐渐地只留下淡淡的念想，或许是逝者已世，自己过得好才能永远地惦记着，“他看起来还不错，听说要呆上好一阵子，中午的饭菜，他倒是吃得若有所思。”
“都是从前他爱吃的，我不是常常下厨，姐夫，姐姐会常做饭给你吃么？”
“经常，可是我好长时间不理她，所以没有那福气。”想想那些还没有来得珍惜的日子，以为往后的日子会很长，其实老天爷跟你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你姐一直很善良，所以她更希望你过得好。”
“会的，我回去了，姐夫早点休息吧。”
这个夜晚注定很漫长，很漫长，沉吟睡得很踏实，中间做了好几场梦，梦到在桃花纷飞的时节时，有两个熟悉的背影隐在桃花底下，说说笑笑，梦到明月当空，夜色朦胧，一只泛湖的小舟悠悠地荡漾着，湖面上倒映着相依相偎的一双人来，梦到一双红泪烛，烛下一张红喜帕一着红衣人，等待良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