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拿出了好几个印章,都是玉石的或别的什么石头的,有的侧身刻着字,又的顶端还雕着动物。拿了一个方的盖在左下脚的落款后面,又挑了一个有点像葫芦形状的不规则印章盖在了右上角。
“陈重说你的字写的也很好,在这也给我写一幅吧?”她爸盖好了印之后说。
“我那字拿不出手,不敢在你面前献丑。”这是陈耀性格中的特征。
我说:“别谦虚了,就写几个字吗。”因为我想给她爸证实一下我说的没错。
“就是,怕什么呀,就写几个字,又不要你的命。”瞧瞧贾池这语气。
陈耀尴尬地笑了笑。
李林也说:“就写几个吧。”
陈耀拿起毛笔,稍作思考,写到:“生死已如风,爱恨何足道。”
我看到贾池她爸吃了一惊,也难怪,因为连我自己也对陈耀这两句话吃惊不小。他怎么在这种场合写这样的话呢?
她爸随即又强装笑容,“字确实写得不错。”卷好他那幅“世间清品至兰极;贤者虚怀与竹同。”递给陈耀。
我们和贾池她爸妈道别后,在路上我仍疑惑陈耀写的那两句话。是否因为贾池的那句“又不要你的命”?
我对贾池在耳边说:“你以后对陈耀说话注意一下你的语气和用词。”
她莫名其妙,“怎么了?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呀!”
“我知道,可你说话总得分个场合对象吧?你不能对任何人都是一个腔调吧?你也能看出,陈耀跟我和李林的性格不一样,你以后对我俩多粗野都可以,但对他讲话稍微注意一下,ok?”我说着就感觉好像是一个长官在对下属作指示。
“ok!”她的语气懒洋洋的,就像是被迫无奈而答应的。
后来我问起陈耀这事,他说他写那两句话根本与贾池无关。在去贾池家的前几天,他就在心里想到了这两句,并写了很多遍。在那一刻,他就无意识地顺手写出了。其实当他一写完,他自己也感到很不妥,但已经写了。
既然要组一个摇滚乐队,我光一把木吉他就显得不够,还需要一把电的。可电吉他太贵,我又买不起。
一天,贾池也向我提起了此事,说有一把带电的那才够劲。我说我没钱买,她说:“我给你买。”
“哇!你这么大方?”因为我知道那可不是一点钱。
“既然我们都是泽石乐队的成员,为了乐队的发展还分你我吗?”她说的大义凛然。
我本想拒绝,我可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东西,但这次不是别的,是我的最爱,是我梦寐以求的电吉他。我也顾不得客气了,说:“当真?”
“骗你干吗?我们明天就去琴行,好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我兴奋极了,又顾忌地问到:“那你准备了多少钱?”我怕她不懂行情,带的钱太少。
她说:“三千多,够不?”
“够,够,够!对我这样的初学者来说,买一把入门级的也就可以了。我也没敢奢望要买多好的琴。”心想三千已经可以买一把很不错的琴了。
第二天我和她去了琴行,一路上我真是兴高采烈啊!虽然这兴高采烈好象是常出现在小学生作文里的形容词,但用它来形容此刻的我的确很合适。平日里我对贾池的言行举止的那种粗野的感觉今天都消失无了踪影,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美好。总之,今天看她顺眼得不行了。
一进琴行,我就问那款ibanez,老板要价3500。我拿起琴边试边和老板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最后砍到2800,老板坚决不再让了。打算要买让贾池掏钱时,忽又想到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对我来说。而且这是让人家掏钱给我买,还是看看更便宜一点的吧。随后又看到一款cort,样式和手感也都还可以。最终以1900买了那把cort。
回去的路上,贾池问我是不是很喜欢那把ibanez,我说是,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见我一进门就拿起了那把,好象对那把很熟,而且试弹和砍价花了那么长时间。
我说:“其实,以前我经常逛琴行,那把都被我试了不知多少次了。我很喜欢它,可从来就没有想过能有钱买它。”
“那刚才干吗不买那把呢?要不我们返回去换?”
“算了,那把太贵。而且我以前没注意到这把cort,其实这把真的也不错,我觉得性价比更高,还能给你省不少钱呢。”
“你确定不换了?”她似乎非要让我满意不可。
“我确定,这把真的也不错,我也很喜欢。”我很感激她。
“那你喜欢就好,省下的钱还可以交几个月的房租。”
“房租?”
“是呀,我准备在我们学校附近租间房。”
“为什么?”
“以后你有了电吉他,我也要把我的贝斯从家里带出来好好练了。宿舍里肯定练不成,老去李林那里也不方便。再说我们可以逃课出来练琴,但李林他是给人家上课,也不可能和我们一样逃课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想到这家伙对乐队这么投入,出乎了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像她这种女孩只是随便玩玩。
“想得挺周到的呀!”我对乐队也信心大增,音乐早已变成了我的全部。
“那是!”她不无得意。
我背着吉他,右手抓着吉他包的背带。她走在我左侧,突然用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转头去看她,她仍正视前方和我继续向前走着。这时我发现她的脸也挺好看的,可能由于平时粗野惯了,这时居然夹杂着一丝羞涩的缘故吧。
走了一会,她说:“明天陪我去找房?”
“好。”我一口答应了。
学校后面有个村子叫安瓦庄。这里以前估计也就是住着一村农民,由于城市的不断扩建,现在把这个村子也吞没了,使它也成了城区的一部分。这里的农民也就成了半个城市人,据说他们没了土地,故不不再是农民,但又不整天的上下班,他们的收入就靠做点小生意和收房租。由于离我们学校很近,在这里租房的大学生很多。现在一般都是五六层高,但都不是一次性盖好的。原先也就两三层,因为租房生意好,就一层一层地加盖。对于他们来说才不管什么建筑美学,只要能增加房子多收房租就行,有时一栋楼的上下部分极不协调,不伦不类的。整个村庄显得高高低低,歪歪斜斜,七零八落。
我和贾池在里面东拐西拐了一阵,一般要出租房子的大门上都写着“有空房”三个字,有的详细一点的写着“x层有大房,x层有小房”。我们看了几家,贾池觉得不是楼层不理想就是房子的位置不满意。
最后看了一家,要出租的房子在三层,我们从楼梯上去,从楼梯口往里是一排房子,一共有六间,由于是单排的,所以光线很好。走廊的另一侧是护栏,往下看去就是这家的大院。房东说从楼梯口往里数,前五间都有人租住,第六间也就是最里边的那一间的房客也是最近才搬走的。
我们看了一下,有十多个平米。贾池问多少钱。
“一百五一个月。”
“好吧,我们租了。”贾池看起来很满意。
在跟她出来买拖把和扫帚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不还一下价呢,或许还能再便宜一点。
她说:“我之前问过租房子的那些同学,大概也就这个价。主要是这个房子的位置很好,你没觉得吗?它在最里边,别的人绝不可能经过我们的窗户,不会受别人的干扰。”
我说:“是你的窗户吧?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窗户?”
她又粗野起来,“你是不是缺根筋呀?不领情算了,我是为我们找个练琴的地方。那你以后就别来。”
我说:“干吗呀,我只是开个玩笑。好,算我说错了。”
她转变得很快,“待会先打扫一下,明天帮我搬东西。”
这分明就是一种指示我的语气,我最受不了这样的人。但谁叫人家给我买了把电吉他呢。算了,拿人家的手软。我“恩”了一声。
在打扫房子的时候,她从墙上撕下了一张半裸的外国女星的画,说:“这里以前住的肯定是一个色狼。”
我说:“你也可以说是住着一个生理健康的男人。”
“去你的。”她把那张画揉了丢进了垃圾袋里。
为了我们的音乐根据地,第二天我叫来了陈耀和李林。我们一块给贾池搬完了东西后,她建议我们一起出去逛逛,说等逛累了之后,作为对大家今天帮她搬东西的感谢,她请大家吃晚饭。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西工大(西北工业大学)南门外的那条街上了。一首熟悉的曲子钻进了我的耳朵,就是被何勇改编为《幽灵》的那首民间音乐。每每听到这首曲子时,都有一股禁不住的悲伤涌上来,虽然我自己倒没有经历什么特别悲伤的事。对于这首曲子,自从在陈耀的父亲的那次葬礼上听过之后,我一直都抱有一种渴望而又恐惧的心理。
渴望,是因为喜欢它,想听到它,即使那感觉是悲伤的,但同时也是一种痛快的享受。就像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终于冲破最后的忍耐,哇的一声开始哭得淋漓尽致,那个时候真是痛快到家了。
恐惧,是因为它就像一只黑色的乌鸦,预言着罪恶,召唤着亡命。
这次是用单一的二胡拉出来的。我们继续沿街走着,就碰到了演奏者——一个双目失明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双腿盘坐背靠着墙,身旁有一个很小的孩子,光着一双脚,身前破烂的帽子里有几张单薄的人民币,在寒风的戏谑下,它们在帽子里左右摇摆。
经过时,我迟疑了一下,贾池拉了拉我的胳膊,说:“走吧!”我也怕这曲子会让陈耀想起他父亲,打算继续走时,陈耀却停下了脚步。见此,我们也都停下了。陈耀认真地注视着他。我问贾池有零钱没,她给了我一元硬币,我放在了那个破烂的帽子里,压住了刚才摇晃的那几张。
那个孩子看见我放钱,就拉了拉那个男人的衣角。他点了两下头,换了一首曲子又重新拉开了。
陈耀说这首叫《听松》,我们继续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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