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小道上，一短衣男子右手拎着鞋在飞快奔跑着。
伴着沉闷的雷鸣，此时天空乌云压顶，使得四周昏沉沉的。
脸颊处传来的一丝清凉使得男子抬头看了眼天空，口中轻声喃了句“老天爷，别下那么快啊！”同时脚下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一道闪电划过，像是将乌云撕开一道口子，黄豆般的雨点随即从天而降，打在四间的泥土与农作物上啪啪作响，不一会，泥泞的低洼已然积起一窝窝浑水。
懊恼地叹息一声，男子的脚步也缓了些，他知道此时就算跑得再快也是枉然，这么大的雨，显然那萝卜干已经泡汤了。
男子心想，所幸晒得不多，不然以后就得天天干喝白粥了。
暴雨，越下越大，男子衣衫也迅速湿透。
连日来的雷雨使得道路变得泥泞，踩在上面极其容易滑倒。这不，男子脚板一滑，随即向后倒了下来。
其实在田间滑倒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摔伤，很多时候拍拍屁股站起来连疼都不用叫一下，然而此时男子倒下的位置却是凸着一块鹅卵石，与之对应的则是他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泥水飞溅。
男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没有一丝力气，几滴雨水穿过睫毛钻进了眼睛里，显得有些刺痛。
男子伸手想要揉一下，可是脑袋逐渐变得昏沉，随即再无知觉。
又再一道闪电划过，覆盖半个天空的同时也照亮了大地，借着光亮可以看到男子头部所在出现了一抹红色，随后在水中缓慢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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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醒来时，入目的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睛红红的，带着一丝着急、担忧之意。
“杨桃哥，你醒啦！”
看到男子睁开眼睛，水灵灵大眼睛的主人很是惊喜，随即便趴在他身上，泣声道：“你吓死我了，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杨桃，有些女性化的一个名字。
那个年代的农村人起名字没什么讲究，再者杨爷爷目不识丁，恰逢小杨桃出生那时，老杨家门外的杨桃树硕果累累，随后一拍板，一个八斤重的小杨桃便落在了老杨家。
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杨桃笑道：“怎么啦？谁吓你了？”
这小姑娘是他的邻居，名叫李燕儿，打小就喜欢跟在他后面，每逢做坏事事，她都给他望风把水的。
“你都不知道，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我吓死了。”
趴在杨桃身上，李燕儿也不起来，只是扭头看着他，眼睛有些红。
“流血？”杨桃有些疑惑了，随后看了下四周，顿时想起来了，貌似自己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来着。
“对啊！你摔倒了你忘记了吗？不会是摔傻了吧！”李燕儿随即端正坐姿，一本正经的伸出两根手指头问道：“这是几？”
杨桃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头往前凑了一下，故作迷糊道：“哎呀！看不清楚，这是四吗。”
李燕儿二剪指立刻化作化骨绵掌，重重的朝他使了一掌，娇嗔道：“不对啦！这个是三。”
“好…好，是三！哥说错了，还是燕儿聪明。对了，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杨桃摸了摸后脑勺，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嗯！那时田里又没人，我都不知怎么办了，只能先把你背回来，还有！你很重呢，要减肥啦！”李燕儿嘟着嘴，故作不满道。
倒不是杨桃胖，只是一个身高178，体重65的男人对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是重了点。
“对啦，还有你家的萝卜干我都帮你收起来了。”
“……”
早知道就不跑了，白白挨这一下。
随后，杨桃从李燕儿的口中知道经过。
下雨之前，她去给自己送伞，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倒在地上的自己，好不容易背回来，结果怎么叫都叫不醒，要不还有呼吸，她都准备叫救护车了。
按燕儿的话，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那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的衣服你给我换的？”话一出口，杨桃有些尴尬了，这难道还用问吗！
闻言，李燕儿瞬息脸蛋变得彤红，随即羞涩的低头不语。
她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羞人地方，还想起了她给杨桃哥做的人工呼吸，不自觉地左手便伸向自己的嘴巴，食指轻轻抹了抹。
那可是自己的初吻呢……
看着李燕儿娇羞的模样，杨桃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曾经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
干咳几声，杨桃起身走向房间的梳妆柜，那里有面镜子，他想看看能否看到后脑的伤口，可是到了一看，顿时无语了。
随后房间里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好看吧！这可是我精心打的蝴蝶结哦！”某人开心道，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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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太阳西斜，赤火染透半边天空，家家的烟囱也都相继冒起白色轻烟。
将灶膛里的余柴熄灭后，杨桃起身找来一个餐盆盛起一碗白粥，随后出了厨房，喂鸡、摘菜、洗菜……
这些活，农家小孩基本都干过，杨桃也不例外，不过这几年来比较少做，除了读书离家那六年，其余的时候都在外面工作。
炒菜的时候，煤气炉上的肉粥也好了，杨桃随即倒了点青菜叶子……
匆匆吃了两碗饭外加一碗白粥，他将剩下的菜放进电饭锅里保温……
推出了电动车，拎起装着瘦肉粥的保温饭盒，接着拉上院子里的大门。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习惯不锁门的，哪怕加上锁，钥匙也是挂在门边的暗处，随手一摸便会摸到。
右手一扭，车子启动。
杨桃家离市区的车程大约三十多分钟，当然那是小电驴的时间，如果是摩托车，时间会缩短很多。
家里也有摩托车，不过杨桃不敢开，不是不会，而是市里有好多饕餮，专吃钞票的饕餮，胃口大得很，以家里现在的处境，惹不起。当然，如果有证件的话那就不怕了，但这几年他都在外面打工，一直也没有去办。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说，就算你骑自行车也是会塞车的，所以来到医院时，耗时已经将近四十五分钟。
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随后等了会，挂断。
这是通知医院上面的妹妹下来，然后两人换班，杨梅骑车回去，杨桃接班守夜。
一个月前，杨妈妈病了，医生说是风湿性心脏病，需要手术，李秀芳觉得问题不大，再加上家里还有欠款呢，自然也就不舍得花这钱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开了点药了事，可是随着病情的加重，最终只能接受了医生的建议进行手术。
当然，期间的种种二老都没跟儿子女儿说，怕三人担心，直到决定做手术的时候，杨桃三人才知道，随后他与杨梅匆匆赶了回来。
没过多久，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出现在医院门口，她便是杨桃的妹妹，比杨桃小两岁。
“哥！”走到杨桃身边，杨梅唤了声，她是个性格十分开朗的女孩，时刻脸上都挂着笑容，只是自打母亲病了，她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看不到了。
虽说这个手术的风险不大，但在心脏上开刀，始终还是挺让人担心的，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了，母亲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还要一辈子吃药。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人活着，谁都想没病没痛的，可这事不是你想就能如愿的。
“妈没什么吧？”把车让给杨梅之后，杨桃轻声问道。
“就是没什么胃口，中午的饭没吃几口就倒掉了。”
其实杨桃知道，母亲除了病的原因，导致没有胃口的更多是因为担忧害怕，毕竟开刀动手术这种事情对一个农家妇人来说始终是很难接受的。
“桃子啊！你说万一我在手术室里出不来了可怎么办，我还没看到你结婚呢，还没帮你带孩子呢！”
母亲住院的这两天来，杨桃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次这样的念叨，可是他也只能一遍遍的安抚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这家医院的心脏科远近闻名……
其实说是这样说，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是担心不矣，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
“开车小心点！”提过保温饭盒，杨桃叮嘱了句。
“嗯！知道了，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走进医院后，乘坐电梯来到十六层，那是李秀芳的住院楼层。
刚到病房门口，杨桃便看到母亲正在跟五号病床上的一位啊姨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昨晚的时候，那张病床还没人，想必应该是今天才住进来的。
不知是现在的人身体弱还是环境、食物的原因，似乎人越来越容易得病，而且动辄都还是些大病，往各个病房一看，病床基本上就没有空的。
看到儿子来了，李秀芳随即唤道：“桃子，快过来！”
待杨桃走过来之后，李秀芳又转向跟五号病床的啊姨介绍道：“看……这个就是我儿子。”
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五号病床的啊姨点了点头，笑道：“嗯……小伙子的确不错。”说完，掏出一台老式手机低头按动几下“小伙子你记一记，我把号码给你念一下，137*****890，这是我女儿的号码，有空你们多聊聊！”
“……”
什么情况！
杨桃抬头看向母亲，其实他已经明白这俩人的意思。
“看我作什么，拿手机记啊！”李秀芳看着儿子一脸“傻”样，顿时不悦了。
好吧！介绍女孩子都介绍到医院来。
杨桃只好掏出手机把刚才的号码拨了一下，随后挂断。只是记一下号码而已，没必要逆母亲的意。
“小伙子，我跟你说，我女儿很懂事的，长得也很漂亮，你要多点给他打电话，还有她话比较少，脾气也很好……”啊姨开启了夸赞模式，直接将女儿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女。
杨桃看了母亲一眼，该不会你也是跟人家这样夸我的吧！
李秀芳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又再跟五号啊姨聊在一起。
好不容易啊姨关闭了夸赞模式，杨桃这才知道她是回来复检的，同样也是风湿性心脏病，前年动的手术，只是最近有些咳，有点不放心，所以回来检查一下。
除了五号病床的啊姨，这个病房里还有三位病人，一个已经做完手术，处于术后恢复阶段，只要没什么大问题，住上一段时间便可出院，一个昨天刚做手术，现在还在ICU病房里，而另一个则跟李秀芳一样，是准备手术的阶段。
挺有意思的是，在整幢大楼里，是看不到一个“4”字的影子，无论是楼层还是病房号，又或者是病床号，全都略去了这一数字。
所以，其实5号病床按顺序应该是4号……